第426頁
……
戚晚離開會所之後又繼續在街上遊蕩,一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住所。
她的腿很疼,腳也磨破了,但她的腦子卻很清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魔,以及不願讓人知道的秘密。
每個人心裡都有一片禁區,需要專門的鑰匙才能打開。
戚晚就將自己的心魔、秘密鎖在那片禁區里,連她自己都不想去碰,甚至開啟應激機制,將它們遺忘了十年。
如果可以,她想一輩子忘掉,根本不想將它們找回。
她癱坐在懶人沙發里,伸直了兩條腿,仰頭看著天花板。
腦子裡轉動著許多東西,包括母親安閒在出版物里對「女兒」的影射和評價,包括今天辛念與她的相互試探,包括秦簡舟提供的兩條選擇,還有十三年前的那個雨夜……
這一刻戚晚由衷的體會到什麼叫一步錯滿盤皆落索。
她該怎麼做呢?
她不想坐牢啊,可是也不想像現在這樣一直受人威脅。
什麼高枕無憂,說得好聽,十三年前秦簡舟也保證過類似的話,結果呢?事情翻出來就要她犧牲、配合。
事實上她現在已經沒有選擇,雖然不想再住院,但那比坐牢要好。
可是這次住院會是最後一次麼?如果她另闢蹊徑,他們會怎麼對她?到時候她會失去余鉞,失去現在平靜的生活,還有……
戚晚閉上眼,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像是被悶在水壺裡的水蒸氣,越來越多,就要炸了。
掛在牆上的鐘表響著有序的「滴答」聲,那是秒針在運動,就像是她此時的心跳聲。
紛雜的思路在她腦子裡迴轉著,碰撞著,廝殺著。
兩種選擇和後果交織在一起,折磨著她的神經。
她想了很久很久。
半個小時後,戚晚終於從懶人沙發上掙紮起來,一瘸一拐地走進浴室,先用涼水洗了把臉,隨即來到電腦桌前,點開那個至今仍沒有進展文檔。
文檔里只有幾句話,關於葉家四姐妹的文案。
這個故事真的卡了太久了。
戚晚敲打著鍵盤,將文案上的字一一刪掉——四姐妹在家庭關係上根本擇不開,共同犯罪風險太大,只要揪出一個就會揪出另外三個。
戚晚刪掉文案之後又補充新的版本:
【郗晨、辛念與戚望三人曾經一同歷經磨難,相互扶持。
此後十二年,卻形同陌路。
她們有的外表光鮮,有的生活自由,有的精神富足,
唯一的共通點,是她們守護著同一個秘密。
直到有一天,秘密被人挖了出來……】
戚晚快速開啟了第一章,正文輸入速度如行雲流水。
【我叫戚望,這是我媽媽給我取的名字。
我沒有父親,也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誰。我是很久以後才知道的,我媽媽原來本家姓戚,但她騙我說,是她跟過一個姓戚的有錢男人,而她當時懷孕了,就給孩子取名戚望。
我問過她,那個姓戚的男人是我的父親嗎?
她的回答模稜兩可,說沒驗過,應該、可能、或許是。
我覺得很奇怪,如果她當時只和那個男人發生過關係,那麼我一定是他的孩子。
但她說,她同時還和別的男人在一起過,不過她無所謂我的生父是誰,所以懶得去驗。
對了,我母親現在姓安,叫安閒。
她是我們住的這個地方有名的才女,樣貌比普通人出眾些,性格也比較平順,平日深居簡出。
外人以及鄰居對我媽的評價大多是「好相處」,「很隨和」。
對於我的評價則是,「有點內向」,「像她媽媽」,「看著很乖」。
每當我聽到這些描述時,我都會在想,人人都戴著面具,如果有一天被他們知道我們的真實面目,不知道會不會嚇得跳起來呢?
這樣的形容或許不夠貼切,但它的確很像是電視裡演的那種,一個人人稱頌的好好先生,一個模範丈夫、模範員工,突然有一天因為□□幼女而被警方抓捕,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認為不可能是他,一定是搞錯了。
啊,其實我想說,越是這樣的人才越像呢。
真正壞到骨子裡的人,是不會把它寫在腦門上的,「善良」和笑容就是他們最服帖的面具啊。
人性本惡,人的心裡都有著陰暗面,只不過有的人不善於掩藏,會將它散發出來,有的人很會演戲,只在暗處默默散發著惡意。
還有一種,因為長期壓抑著那些東西不得釋放,越積越多,一旦爆發就成了他人口中的「變態」。
不過不要誤會,我不是說我的媽媽就是這樣的人,事實上她的陰暗面主要是針對自己的——她有精神病。
這種不傷害他人只攻擊自己的內耗方式也不知道是不是對的,它還有遺傳性。
如果讓人知道我們母女有這樣的病,一定會歧視吧,最少也是指指點點。
我媽從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她看上去比正常人還要正常,她演技很好的。
別說是外人了,她連我都瞞著。
我問她那些藥是什麼藥,她說是治療失眠的藥,她只是有輕微焦慮,連抑鬱都算不上。
可我翻過她的病曆本,也查過那些藥,我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一年,因為高二學業壓力逐漸加重,加上生活里的一些變故,我的低落期持續了很久。<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