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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念在手段上尚有取捨,黎湘則表現得越發「不耐煩」,她每次下決定都很快,而且是一步到位,要做就做最狠的選擇,而不是中庸的仁慈的,也從不為此浪費自己的心神,更沒時間去尋找人性中仁慈、柔軟的東西。
辛念說,好像在她身上看到靳尋的影子。
黎湘說,這樣才能減少煩惱,你的心軟,只會帶來麻煩。
處理麻煩,情緒控制,避免多餘情感泛濫。
似乎從黎湘微調整容開始,就將自己的憐憫、同情這兩條神經一併割除了。
黎湘問辛念,你不忍心,你同情咱們的對手,圖什麼呢,還是希望這些情緒換來什麼,跪在你面前說一句謝謝?
辛念說,圖我良心好過。
黎湘笑道:「所以你要用那些陌生人的感恩、感激來交換貧窮的生活嗎。你的良心換不來阿姨的醫藥費,那些感激你的人會替你分擔壓力麼,你只要讓他們去一次繳費窗口,藏在感激下面的嘴臉就會暴露了。你再想想今天的事如果易地而處,他們會同情你嗎?」
如果砧板上的肉和開刃的刀只能二選一,她自然要選後者。
只有做過肉的人,才知道有多疼。
辛念知道,黎湘說得都是現實,她要的也不是那些人的感激,而是自己的一點心安理得。
然而心安理得這四個字實在太過昂貴,她們消費不起。
精神追求,起碼要等物質滿足之後。
於是辛念對自己說,只要想想這麼做都是為了生活,為了母親隨時有藥吃,住院就有床,繳費卡里有足夠的錢,在工作中能少點受擠兌、排擠,其他人不管是對哭還是笑都是在求她,這就夠了。
只是這樣的自我洗腦並沒有持續太久,在黎湘的抑鬱症逐漸好轉之後,辛念決定徹底與她劃清界限。
黎湘笑她又當又立,吃飽喝足了就想贖回良心。
那天她們正式撕破臉,也是這幾年辛念第一次在黎湘面前提起周長生。
「你想想周長生,你就沒有過愧疚嗎,你的良心沒有感覺嗎?他是被咱們拉下水的,他原本不用死。」
黎湘看辛念的眼神逐漸變了,既陌生又冰冷:「這是我做過最後悔的事。但如果再讓我選一次,讓我在自己的命運和他的生命之中做選擇,我想我還是會再自私一次。你也是一樣,如果真的時光倒流,那些人把你的照片貼到全網都是,阿姨受到刺激一病不起,你走投無路只能賣身,到時候是否還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辛念喃喃道:「你太可怕了。」
黎湘淡淡說:「你沒資格勸我。」
或許她們的性格本就不合,一個外柔內剛,一個內柔外剛,少了一點調和劑。
戚晚還在的時候,她們三個還能抱成團,無論哪兩方發生分歧,第三者總會毫不猶豫的左右各拉一把,絕不會出現二對一。
至於戚晚。
依然是十七歲,她的精神受到巨大困擾,嘔吐症逐漸發展到厭食症,隔幾天就要輸一次營養液。
戚晚沒有上大學,拿到高中畢業證之後在家養了一年,病情卻越發嚴重。
直到十八歲來臨之前,戚晚的母親安閒,因照顧她也生出嚴重的精神問題,服下過量安眠藥搶救無效身亡。
戚晚受刺激過重,出現精神衰弱、記憶錯亂、失憶症、妄想症等多種症狀,最後被送進了靳家捐款的精神病院。
因安閒在生前就過著六親不認的生活,她死後也沒留下什麼遺產,所以沒有親戚去探望過戚晚。
幾年後戚晚出院,回歸生活。
她的病情在醫學上已經判定為痊癒,只需要按時服藥維持現狀。
她沒有再去考大學,也沒有意願去外面找工作,安閒留下的房子已經用來抵押支付她這幾年的醫藥費住院費,她手裡只剩下一點錢,便在網上開了個筆名,從撰寫中短篇小說開始。
起初一個月只有幾百塊稿費,勉強夠吃飯,退的稿件比通過的稿件多得多。
後來積蓄見底,幸而賺到幾千塊稿費,可以與人合租。
從幾千塊到到幾萬塊,她的稿子開始有人欣賞,其中既有媒體公司,也有娛樂公司。
有一家娛樂公司打算簽她兩年,一個月工資一萬五,過稿還有提成,投拍還有分紅,但她在工期間的所有作品,都屬於公司財產。
戚晚有些心動,最終卻沒有接受。
她對物質享受沒有多大欲望,一天兩頓飽飯,有地方睡覺就夠了。
除此之外,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作品。
後來,戚晚賣掉了第一本高額版權。
她思慮良久,終於決定去看心理諮詢師。
其實她的病一直沒有好,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因為住院幾年,知道醫院判定痊癒的標準,就像囚犯研究假釋標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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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著做就是了。
她依然經常出現「幻覺」,它們太過真實,真實到令她以為自己有人格分裂。
可她不願再回到精神科,她要呼吸外面的空氣,於是就在心理諮詢師的建議之下選擇另一種發泄方式——寫作。
原本戚晚是寫小清新文章的,因犯罪懸疑題材並非市場主流,而她要先考慮餬口問題,遲遲沒有碰。
直到後來小清新題材已經有穩定稿費收入,她便用多餘的精力,將這些年碎片式的「幻想」進行改編,再發到網上,還有一些是她在精神科里聽到的故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