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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民警的回答中完全沒有提廖強還有其他犯罪行為,只大約估計了一下期限。
辛念離開分局便和黎湘通了電話:「我想你估計的是對的,廖強沒有提拋屍的事……」
這層認知不只來自民警的態度,還有另一點,周淮始終沒有接到請他去辨認廖強的電話。廖強和周長生認識,專案小組應該會找家屬核實。
周淮等得心急,還特意給專案小組去了一通電話問進展,結果仍是讓他等。
黎湘在電話里這樣回答:「廖強知道咱們不會真的傷害他母親,他還心存僥倖。如果他連拋屍的事都交代了,就真的是死路一條。」
辛念:「可咱們錄音了,難道他不怕咱們交給警方嗎,到時候他連自首都不算。」
黎湘:「你想想看,那些錄音是在暴力威脅之下的供述,本來就不合法。廖強完全可以說是有人教他的,還拿他和他母親的生命安危做要挾。而且如果他承認了錄音里的內容,那就是故意殺人罪,有自首情節也幫不了他。廖強能跟秦簡舟這麼多年,一定是有些小聰明的,何況他還在監獄裡上過小課。」
辛念:「那現在怎麼辦。」
黎湘:「暫時沒有辦法,廖強的母親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曾有人拿她威脅過廖強,她是安全的,也是無辜的,咱們不能真的動她。反過來,廖強去警局自首,這件事一定驚動了秦簡舟,咱們只能等,看他那裡有什麼動作。」
辛念語氣沉重:「我聽分局民警的意思,廖強似乎只承認了借貸那些事,□□的部分一個字都沒提。」
黎湘:「事情過了那麼久,除非留下視頻證據,否則誰能證實他□□?他自己當然不會說,那些受害者女性當時沒有站出來,現在也不會。」
辛念半晌沒說話,心緒尤為複雜。
她記得做社會新聞記者的時候,就多次產生過類似的無力感。
人們所相信的真相,以及事情真實的版本,和法律可以證實且依照法條判定的罪名,是三種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比如說,一位不滿十四歲的女生在懵懂無知的情況下,被自己最尊敬的老師以「愛情」為誘餌兒欺騙侵犯。待她成年以後心智成熟了,她終於明白那是「□□」。可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她去報警,老師咬死不承認,誰能證明他們發生過關係呢?更不要說「□□罪」了。
在這個女生心裡,「誘騙」和「□□」是故事的真實版本。可如果這件事被曝光,在網上發酵,網友們相信的真相會是這樣嗎?
它會被扭曲,還會有一群人跳出來說,是女生不知自愛。接著就有人舉例子,說某某女生勾引老師,後來分手,女生又說老師□□。明明是兩件事,卻會產生某種心理暗示,將這件事裡女生的行為,扣在另一個女生的頭上。
這個女生最終會被釘在恥辱柱上,人還活著,卻已經達成社會性死亡的結局。
這就是所謂的「人們所相信的真相」,與其說是相信,倒不如說是「促成」。
思路轉了一圈,辛念又舒了一口氣,說:「如果我是秦簡舟,我會做點事警告廖強,讓他不要亂說話。比如給他母親製造一點小意外。」
黎湘接道:「如果他真這樣做,那就太好了。廖強雖然會守口如瓶,警方也會因此得知有人在威脅他,會深挖這件事。我猜廖強從林新跑路來春城,多少也和專案小組有關,可能他們那邊已經掌握了某些線索指向他,只是還不確定,不好抓人。」
說到這,黎湘問:「周淮怎麼樣?」
辛念:「有點消沉。如果讓他知道廖強沒有跟警方說實話,肯定會很生氣。」
黎湘:「勸勸他,叫他不要急。都等了這麼多年了,再等等。」
辛念:「我明白。」
結束通話後,辛念走出房間,這才發現周淮正在廚房裡忙碌。
進去一看,桌上已經備出三菜一湯的食材。
辛念:「這麼豐盛?」
周淮臉色不太好,但還是笑著說:「之前都是你在做飯,我今天好些了,找點事情做換換心情。」
辛念:「我幫你。」
辛念說著就要去洗手,卻被周淮拉住:「好了,我來吧。」
辛念沒有堅持,看向周淮時,他卻別開臉,看似專心切菜。
辛念片刻沒有動,也沒有言語,一時間廚房裡只有切菜的窣窣聲。
直到辛念抬起一手,輕輕放在他的背上。
周淮停了,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辛念掌心的溫度透過輕薄的T恤傳遞給他,他的體溫更高一些,也透過那層布料回應給她。
她向他靠近,額頭抵住他的背,雙手環住他的腰。
「我知道你很難受,但有些事還是要說出來比較舒服……你知道人什麼時候最孤單嗎,就是明明身邊有朋友、親人,明明有人願意傾聽,他還是選擇一個人承受。」
這話落地,辛念就感覺到他身體的起伏,幾次深呼吸之後,他終於開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現在的心情,太複雜了,連我自己都沒有理清楚,怕說出來你會誤會。」
辛念:「那不如讓我猜猜。和黎湘有關,對麼?」
周淮一頓,沒有否認:「嗯。」
辛念又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恨她,和她合作非你所願,可你不得不這樣選。現在知道你爸爸離開的真相,這件事還是在黎湘的安排下查到的,你心裡不是滋味兒。」<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