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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晨同樣叫著說,去找靳尋就不能再回頭,靳尋可能是比張大豐更恐怖的存在,周長生的話明顯是在警告。
戚晚又質問她,所以你要一直拖著嗎,拖到警察找上門?今天的事誰都跑不了,警察一定會查到她們。
郗晨嘴裡喃喃著說:「完了,全都完了……」
她已經被雨水澆透了,不只身體冷,腦子也快要凍住了,只有一個認知還在——無論怎麼選,都是死路一條,現在只是選個死法而已。
郗晨是正面接觸過靳尋的,而戚晚和辛念只是聽聞,或從包廂視頻中看過他,或在教室里看到他送趙瑄回來,並沒有近距離感受過那種優越感以及壓迫感。
或許如果再過十年、二十年,她們經歷過人生更多坎坷,會更能由衷體會那種滋味兒,知道什麼人不能惹,然而此時她們只有十六歲,本能的力量更高,對危險缺乏豐富的想像力。
她們決定殺人會比成年人更多一份衝動、勇敢,對於恐懼的描述也更為模糊。
郗晨說不上那種自心底響起的警報源於什麼,是本能更多,還是靳尋帶給她的壓迫更多,或是周長生的警告更多,或許都有。
她知道那是團危險,不能再靠近。
然而殘酷的現實卻無比清晰地擺出答案:要化解眼前的危機,只能去靠近那團危險。
戚晚急了,給了郗晨一巴掌。
戚晚說,早知道就不將周長生的話告訴她,她現在這樣就算去找靳尋也會露出馬腳。
這個模樣的戚晚,郗晨和辛念都沒見過,以往戚晚都是最冷靜的,郗晨相對沉默,辛念更為衝動。
而這一刻,辛念看著兩人的爭吵,知道自己必須站出來。
於是,辛念來到兩人跟前,說:「咱們的人生早就完了,你們還沒有接受現實嗎?」
戚晚跟著說:「對,早就完了,做都做了,認了吧。」
郗晨叫出三個字:「我不認!」
她的每一個骨頭每一個細胞都在反抗著,忍了這麼就,認了這麼多事,她不想再忍,也不願意再認。
如果一開始就認命,她們不會殺人,任人宰割便是。
如果認,「郗望」也不用再找,就當妹妹死了。
就因為這三個字,才走到這一步。
這是發自心底最深刻的呼喚,是即便墜落深淵,也要爬上來的最後一絲決心,是她們有別於蕎姐、安閒的另一種生命力,如果這都沒有了,那和行屍走肉有什麼區別,不過是一副軀殼。
辛念這時說道:「那就繼續下去,咱們得找人幫忙。」
辛念的語氣十分堅定,重音落在「得」字上,強調著下一步必須進行的步驟。
她不提「靳尋」二字,是為了避免加深郗晨的壓力,又或者也有一部分,是自己也感到莫名的恐懼而因此避諱。
那個可以幫忙的人是誰都好,只要可以幫她們,總之先顧及眼前的取捨再說以後,要是連眼前都過不去哪來的機會計算長遠。
數分鐘後,三個女生終於冷靜下來,決定分成兩撥行動。
辛念送郗晨去靳尋的別墅,戚晚留下來善後,比如清理掉監控視頻,尤其是今天拍到的內容,不能讓靳尋的人有機會拆穿她們的謊言,比如留下來照顧周長生,如果他能清醒最好,興許還能幫她們去靳尋面前說話,再比如,那些和「靳」有關的證據,要原封不動的放回去,不要讓靳尋認為她們看到關鍵,等等。
就在辛念送郗晨去找靳尋的路上,她們還在不停地自我安慰。
辛念說,她們只有十六歲,在靳尋這種見多識廣的人眼裡很稚嫩、無知,而且沒學過做帳,看不懂帳本,所以郗晨說不知道是很可信的。
十六歲,未成年,大多數這個年齡的人閱歷還很淺薄,是多麼容易被看輕啊。
而且因為無知,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無畏、張狂,好像自己就是世界中心,未來可以掌握一切。
這看在成年人眼中是非常可笑的,然而大多數成年人都經歷過這種「井底之蛙」的階段,笑得不只是他人,也是自己的過去。
就在這個當下,郗晨和辛念都是忐忑的,她們還是幾年後回憶起來這段,才明白那時候的自己多麼幼稚,明白在那些成年人,或是只大了幾歲卻眼界寬廣的靳尋眼裡,她們是什麼模樣。
辛念還說:「當初讓你裝傻,一路上都在商量怎麼說怎麼做,現在想想真的可笑,咱們那時候根本不用裝,是真傻。」
當然這是後話。
直到兩人趕到靳尋別墅附近,準備直接到門口去按門鈴的時候,靳尋的車從遠處駛來了。
郗晨一個人沖了出去,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撲向救命藥。
靳尋從車上下來了。
郗晨狼狽地跪在地上,哭著哀求,親手將自己的一切按在地上摩擦。
但車上不止有靳尋,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她姓姚,郗晨曾經在包廂里聽他們談論過的姚家女人。
就在那一刻,郗晨見到了一束光,令她自慚形穢的光。
姚嵐和靳尋站在一起不止般配,而且刺眼。
但這不是因為女人對女人的嫉妒。
她就是郗晨想像中的,比靳尋更為驕傲,更有優越感,也更加沉著、篤定的存在,雖然只是相隔一道車窗,卻劃分出斷層式的階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