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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望似懂非懂:「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戚晚:「我告訴她,成績好壞不是我的第一排序,它當然是重要的,但我還有很多更重要的原因,所以不會因為無法達成的某一條,而放棄我想做的事。所以如果意外獲得了好成績,那是錦上添花,沒獲得也在情理之中。對方回復我說,羨慕我有這樣足夠的內心驅動力。」
郗望皺了皺眉,仍是困惑。
她想到自己,想到陳熹和她,想到「哥哥」,當然還有黎湘。
她也在思考自己的排序。
以後她要繼續做傀儡、妹妹,還是有著另外一種生活方式的「郗望」,她的「原因」、「動機」,或者說是內驅力又是什麼?
戚晚又喃喃道:「其實我也不是有足夠的內心驅動力,我只是在這件事情上看得明白點,別的事情我是不行的。」
郗望問:「但你做這行,總有一個目標吧,不是成績又是什麼呢?」
戚晚說:「寫作就像是一種情緒釋放。至於目標,很多人是為了改善生活,但這部分目標我已經達成了,多一點錢少一點錢對我並不會有差別。」
若要具體形容,那就是一種平靜的生活,情緒平和,每一天周而復始,沒有意外,所有事都穩定有序、井井有條。
她還有一個關心她的男朋友,有一個情緒釋放的出口,沒有被迫的不甘、憤怒,這也不是為了五斗米而折腰的致郁工作。
一日兩餐,睡到自然醒,充實的精神世界,簡單的物質生活,等等……
戚晚現在的生活已經達到最佳平衡,有時候回憶起母親安閒,想到自己小時候的願景,再看如今,會由衷滿足。
她羨慕母親的生活,幻想有一天也能達到。
而現在她達到了。
但這裡還是有美中不足的地方,比如她那段缺失的記憶,比如連她自己都不確定是否真實存在的片段,她和那兩個朋友的故事,到底是幻想出來的還是確實發生過的?
她甚至無法清晰地分辨「真假」,就像那些病友。他們有的學富五車,頭銜雙博士,有的語言天賦極高,可以流利地說出幾國外語,還有的物理、數學知識淵博,邏輯思維強悍。
她驚訝他們怎麼會住進去,他們看上去無比的正常,而社會中有很多人是她覺得不正常的,光天化日之下招搖過市。
或許有些看法比較片面、偏激,但她真覺得裡面的生活更好,更有秩序,更注重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事情之間的邏輯,反而外面的世界是混亂無序的。
郗望:「這麼說你沒有壓力嗎,也不會受多他人的影響?真讓人羨慕。」
這話令戚晚一愣,她沒有立刻回答。
壓力麼,她應該是有的,而且曾經很大,心裡都已經裝不下了,否則她怎麼會住院呢?
但她的壓力是什麼呢,僅僅是母親的死對她造成的打擊嗎?
母親是因為服用過量安眠藥而去世,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她是見過的。
那副畫面至今記憶猶新,每次想起來心裡都忍不住顫抖。
當下的衝擊一定是劇烈的,令她精神上的那根弦「啪」的一下斷裂了。
戚晚沉吟片刻,說道:「壓力我說不好,寫作本身就是有壓力的,只是程度上的分別。在我這個圈子裡有很多負面的東西,比如造謠、詆毀、貶低。可我又不是淨化器,淨化不了他人的惡意,就只能做到保持自己呼吸的空氣是新鮮的,不要被病毒污染。至於影響麼,如果真的有人能做到影響我的生活,打破我現有的平衡,我是會憤怒的。」
郗望生出好奇:「你憤怒會怎麼樣,會做什麼?」
這一次,戚晚思考得很認真,隨即她半趴在桌上,眼睛睜得很大,帶著一點笑意地盯著郗望:「要麼,就改變自己,做到不憤怒,要麼,就從根上去掉讓我憤怒的源頭。」
郗望怔住了。
很奇妙,她在戚晚眼睛裡看到了一點瘋狂,它就像是藏在皮膚下面的脈搏,隱隱在動,需要聚精會神才能捕捉到。
這種感覺令她感到熟悉而且溫暖,有一種詭異的安全感。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共鳴,只知道當戚晚說出這句話時,她對她產生了強烈的好感,還因此獲得了充實的力量。
良久,郗望點頭:「我也是這麼想。」
……
郗望很慶幸自己來到這個劇組,也終於知道打開眼界的好處。
雖然它會帶來一種破繭而出的痛苦。
她想過,如果沒有來這裡,她和陳熹依然關在那個套房裡,有阿姨照顧飲食,接觸的人缺乏多樣性,也沒有像是現在這樣精神上的對話,或許她還會困在「小社會」里。
那是一種,身體自由了,精神還留在過去的生活。
但現在不一樣,見到過藍天白雲,廣闊天地,誰還願意回去「牢籠」呢?
郗望喜歡戚晚,她好像多了一個朋友。
她覺得自己也是江蘺,劉峰鳴就是「遠山」,戚晚和許喬一樣代表出口,她順著出口爬出去,經過長長的甬道,就可以打開一個新視界。
她很開心。
其實不只是戚晚,過去這段時間的劇組生活,郗望還感受過別的「溫暖」。
她工作不配合的時候,給別人增加壓力,她收穫的是白眼,可當她為了不被楊雋扣日薪,努力去做好那些事的時候,她贏得了「陌生」的工作人員一點笑容,一瓶飲料,還有兩片暖暖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