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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阿姨跟上來,手裡還拿著一個湯壺,顯然是姚仲春的意思。
保姆車到了,門外響起滴滴聲。
黎湘抬腳往外走,王阿姨跟在旁邊,然而出門一看,門口卻停著兩輛車。
兩輛車黎湘都認識,還很熟悉,那是靳尋的座駕。
靳尋就站在車邊,身著秋裝大衣,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表情淡漠。
見到黎湘和王阿姨,靳尋直起身上前。
黎湘掩飾著一閃而逝的詫異,有那麼一秒鐘甚至懷疑他是來送她去林新的,但很快就將這種「自作多情」屏蔽開——他並不知道她的行程安排。
直到靳尋來到跟前,淺笑道:「要回劇組了?」
黎湘點頭:「靳先生這是……」
靳尋卻挪開眼,看向王阿姨:「王姨,麻煩您為我通傳一聲,就幾分鐘。」
黎湘下意識轉向王阿姨,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王阿姨被安排進來的時候就介紹過,她是姚家的「老人」,十年前就在姚家做過。
靳尋認識王阿姨,他是來見姚仲春的。
王阿姨並沒有立刻答應靳尋,只說了聲「請靳先生稍候」,就將黎湘送到車上,並將湯壺遞進去。
黎湘握住湯壺把,抬眼掃過王阿姨的表情,壓低聲音說了句:「不要讓她太操勞。」
王阿姨:「小姐放心。」
車子緩慢駛離姚家大門,黎湘轉頭往後看,遠遠的見靳尋和王阿姨站在一起,他似乎還在為自己爭取。
黎湘收回視線,就聽楊雋問:「那不是靳先生麼?他不跟咱們一起?」
黎湘醒過神,沒接這茬兒:「劇組那邊怎麼樣?」
楊雋:「哦,沒什麼特別,她們倆都挺安分的。」
車程大約一個小時,黎湘轉而問起公司情況,楊雋便將行程記錄儀關掉,隨即提到股權,又提到財務報表。
之前靳尋那邊介紹了一部高片酬資源,黎湘身價倍增,在整個圈子裡都能當談資,然而有些「潛規則」大家是心知肚明的,說出去的是一個價,拿到手裡的是另外一個價。
除了公司抽成,還有一部分會以「投資」名義轉出去,兜兜轉轉又會流到靳家的帳面。
黎湘給靳尋做了多年白手套,一早就知道靳尋介紹的資源是怎麼回事。
但按照楊雋的說法,靳家那邊這次抽得額外狠,公司實在不好操作,還在商量,財務也怕吃不了兜著走,將來查出來偷稅漏稅要吃官司。
楊雋還順嘴提到前段時間塌房的藝人,據說她本人是很委屈的,熬了多年好不容易出頭了,對外宣稱的片酬是不低,但真落在自己手裡的連一半都不到,如今塌房了背後金主也沒有疏通關係的意思,轉而就找了其他藝人頂替,她真覺得冤。
楊雋說了句:「真是招誰惹誰了,錢替別人賺,黑鍋自己背。」
這是他自認為的黎湘會站的角度,靳尋抽得狠了她心裡一定不爽,只是嘴上不說,他既然是心腹,就替她說一嘴。
誰知安靜半晌,黎湘卻這樣說道:「再不公平,普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我們一部戲的片酬。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
楊雋接道:「可是姐,你現在是不普通人啊。」
黎湘沒吭聲。
她跟著靳尋見識過許多場合,也看到一些傳言中的大佬十分焦慮的一面。
有一個億的要去奔十個億,普通人根本無法理解為什麼。
那擁有一個億的人會說,因為我知道上面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不能停下來,停下我就完了,我的資產會縮水,所以我必須上去。
經濟斷層,階級固化,人的共情能力也會分割。
普通人理解不了資本的富貴,資本也不會理解普通人的貧窮。
在普通人看來,明星塌房了也比他們過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然而在她這個圈子裡,還瀰漫著另外一種焦慮。
尤其是片酬身價到達一線的,不可能紅一輩子,年紀上去了,資源下滑了,新人換舊人,轉型是至關重要的。
不只是熒幕形象要轉變,身份也要轉變,能否從明星變成資本,能否從前颱風風光光地退到幕後,而不是塌房封殺。
在消息「透明」的時代,每一步都不好走。
別的同行都在小心翼翼地掩飾黑料,積極培養公關團隊。
她這十年沒操心過這些事,有公司在後面挺著,還有靳家在兜底。
但說到焦慮也不是沒有,否則也不會有段時間攤上抑鬱症了。
而她的焦慮,只有那件事。
十二年了,它還在。
塌房她不是不怕,最怕的是自己沒有底氣去面對。
明星可以不做,但那種日子她不想再過。
資本,全身而退。
姚家、靳家。
還有郗望……
這些人和事一件件從黎湘腦海中划過,聽著楊雋的匯報,就這樣持續了一路。
直到車子開進林新地界,楊雋匯報結束,又問黎湘:「姐,你之前說同意我放大假,是真的吧?」
黎湘輕笑:「不只同意你放假,還請你去歐洲。想好去哪兒了麼?」
楊雋喜上眉梢:「芬蘭、瑞士。」
黎湘:「嗯,不要跟團,找個當地私導。」
楊雋:「好。」
黎湘透過後照鏡掃向他,又道:「你選的地方還挺冷門的,一般不是都去義大利、法國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