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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淮的態度還有些緊繃,他似乎仍在控制著對黎湘的厭惡,幸而他是個理智的人,雖然情緒仍在卻也不至於做出衝動的事。
黎湘反問:「你能看到自己的背影嗎?」
周淮搖頭,但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黎湘說:「我也是一樣,作為公眾人物,我在台上的表現,鏡頭中的模樣,粉絲的抓拍,還有狗仔的跟蹤,都要通過他人的鏡頭才能看見。有時候我會有一種人格分裂的感覺,好像我見到的那個人不是我,她很陌生。還有我身邊發生太多的事,但我只有一雙眼睛,視野有限,我看不清也看不全。所以當我想了解事情的更多面,就需要有人替我記錄下來。再說靳瑄一直在找人跟我,剛好可以讓她幫我這個忙。」
周淮似乎想到什麼,先是一笑,然後說:「辛念聽到你讓靳瑄調查你的時候,大吃一驚。」
黎湘能想像得到:「因為以前上學的時候,她和我們是死對頭。但在我看來,敵人也可以做朋友,只要有共同的目標。」
這話一語雙關,周淮掃來一眼,知道黎湘意有所指,卻不接茬兒。
黎湘也沒有多廢話的意思,很快道明來意:「你們人手應該還充足吧,如果讓你們幫我挖靳尋的底,難度大麼?哦,當然不是漫無目的,我可以提供線索和大方向,這樣也可以有的放矢。」
聽說要查靳尋,周淮並不意外,只問:「他回國了?」
黎湘:「快了。他在法國的行蹤一直有人在關注,應該就是這禮拜吧,國內有些事他要親自回來處理。」
周淮點頭:「好。」
黎湘從包里拿出一枚優盤,說:「這裡面,一個裝著我現在的經紀公司華勝的所有中級管理層以上的資料,他們幾乎都是靳尋的人。你要特別注意其中的法務、財務,他們背後的黑料應該不少,很容易就能挖出來。除此之外,這裡面還有一些我收集的這些年靳尋產業的組成結構,包括他有投資,或者找他人出面做的公司,這些公司之間的業務金錢往來,是怎樣一種邏輯關係,只要有心查就會知道。像是這種鑽法律漏洞的洗錢遊戲,圈子裡已經玩得很溜了,就算梳理清楚,所有人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法律層面就是清白的。」
周淮拿走優盤,品了品黎湘的話:「既然法律層面是清白的,那你查這些有什麼用,拿去舉報也不會有下文。」
黎湘笑道:「我在娛樂圈這麼久只明白一個道理,吐沫星子淹死人,你自己做沒做過不重要,只要所有人都覺得你做了,你就是做了。你看那些被造黃謠的人,他們怎麼證明自己沒有幹過那些事呢?不管他們怎麼解釋,都會有一群人網暴。何況我現在要調查的東西有根有據,都是事實,也不算冤枉了他。」
周淮沒有言語,只是打量著黎湘。
她的笑容並不算真誠,其中充滿了算計和虛偽,她似乎並不想在他面前演戲,令他以為她當年有多麼無奈無辜,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才選擇拉他父親下水。
幸好她沒有,因那樣做只會讓他更加不恥。
其實經過這些年的調查,三六九等的人物周淮都接觸過了,有些道理他心裡也明白。
父親周長生並非全然的無辜,作為父親他是稱職的,但他能跟著靳尋就絕不是一般人,他手裡也未必是乾淨的。
靳尋這種富家子周淮是知道的,要拿到他的信任就要遞投名狀,就像混□□的人手裡得先沾點血,打入製毒集團的臥底要有沾毒的覺悟一樣,他們掙得就是人命錢。
再說,當年黎湘勾引周長生,周長生又不是不知道如何反殺,他連張大豐都敢動,還動不了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生?
換作他是周長生,分分鐘就能想出五六種以上的方式,讓黎湘打碎牙齒往肚子裡吞,怎麼可能還被她要挾?
父親當年一定是心軟了。
然而一想到這裡,周淮就更加無法接受。
父親的形象在他心裡動搖著,而他只能將此歸責於黎湘頭上。
直至這一刻,周淮看著黎湘充滿算計,毫不掩飾狠毒的眼神,他試圖去理解是怎樣一個世道將她逼到這一步,儘管他很難共情。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竟然稍稍明白了父親的選擇。
壞女人是罌粟,有毒,但誘人。
周淮心裡又多了幾分排斥感,直到他想到另一個人,終於在黎湘起身離開之前忍不住問:「你對我爸到底是怎麼想的?」
黎湘站住了,看他的目光似乎並不驚訝,顯然她也預設過他會這樣問。
是啊,身為兒子,怎麼可能不問呢?
周淮又道:「我要聽實話,你騙不了我。」
黎湘低頭笑了下,隨即收斂了些,說:「對我來說,那是我溺水的時候唯一一根能抓住的浮木。我知道他也會被拽進漩渦里,但我權衡之後,認為自己的利益更重要。或者這樣說吧,如果你父親的為人和張大豐一樣,那麼就算他如何照顧我,我都未必做出那樣的選擇。他是個好人,後來我甚至在想,他為什麼要是個好人……我不想為我的行為解釋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
周淮沒有回應黎湘,直到黎湘離開,周淮坐下來沉思許久。
他也不打算告訴黎湘,其實她認為的好人周長生只是她看到的一個面而已,真正意義上的好人是不會協同幾個女生設計殺害張大豐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