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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以前的文里舉過一個例子,是我生活里聽到的,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跟我說的她的女鄰居,女鄰居現在過得非常好,在北京也是那一小撮里生活優渥的人。
但女鄰居跟我朋友說過一句話,意思是:我現在雖然吃穿不愁,但我一直都記得小時候穿不上鞋的日子,在我心裡,我永遠都是那個沒有穿鞋的人。
紅包繼續
第81章
第十二年秋
連續三天, 黎湘都在和製片、導演討論劇本和角色,因是初次合作,她又從女一號晉升為投資人, 這種過於敬業的探討搞得兩人都有點懵, 私下裡還打聽問,黎湘一直是這樣的嗎,怎麼以前從沒聽說過?
後來兩人得出結論, 大概是因為黎湘電影資源少, 一直在劇圈遊走, 好不容易抓到一部故事紮實的電影,又有得獎機會, 所以要卯足了勁兒一舉拿下同類標杆。當然這想法雖然好, 野心也很大,但未免有點不切實際了。
導演和製片都怕黎湘太過使勁兒,萬一搞錯方向, 豈不是越跑越遠, 於是私下裡就找到楊雋帶話。
楊雋也不好解釋黎湘為什麼這麼上心, 說實話他也是嚇一跳, 將話委婉地帶給黎湘之後,黎湘反應了一下就明白了。
黎湘:「他們是希望我放鬆些,平常心,不要一頭熱, 老老實實拍完了,做足自己的部分就夠了, 對吧。」
楊雋乾笑兩聲:「現在的劇本改動是有點大, 檔期可能要延長, 全劇組都挺焦慮的。」
黎湘沒接話, 這三天討論劇本和人物她已經浪費了不少唇舌,製片和導演一個比一個茫然,來自他們身上的焦慮她也能感覺到,一個是因為檔期和因為延期所帶來的各種後續麻煩,另一個則是因為這明明是導演的藝術,拍電影導演最容易出頭,怎麼卻被一個演員壓製成這樣。
《遠山》的導演名氣不大,熬了很多年,有幾部作品但都不紅,加上電影圈論資排輩的現象嚴重,就算發生過因一部電影一炮而紅的現象,也是極其罕見的——多少年才出一個。
黎湘在劇圈很圈粉,妥妥的一線花旦,但劇圈跳到電影圈是一件很玄學的事,多少女明星在這裡摔跟頭,無論劇圈多火,到了電影圈都像是個新人一樣得從頭學起。
運鏡和演法都變了,表情控制不到位的在劇里還能混過去,到了大屏幕中就無所遁形,什麼毛病缺點全都會無限放大。
就因為黎湘和導演的「尷尬」磨合,製片夾在中間越發坐立不安,一邊要勸說導演「忍氣吞聲」,多聽聽黎湘的意見也沒錯,畢竟現在提出來的都是正確的,一邊又不停地將壓力轉給楊雋,將楊雋視為拉住黎湘不要太放飛的唯一稻草。
至於黎湘這裡,她有些感覺很矛盾,自己也說不清,或許她是想借這部戲多釋放一些情緒,而且這大概是她演藝生涯中唯一一次機會。
許多人都認為,她還年輕,她很紅,她要什麼機會都能有,錯過一部戲還會有下一部。
但黎湘認為,有些事過了就是過了,再來一次也不是那個時間,那個味道,那個「她」了。
她知道是郗望那些「水深火熱」的境遇刺激到她,也意識到這十二年對郗望處境的想像太過「夢幻」。她想到最多的就是郗望是否還活著,只要活著就好,活著比什麼都強。
她們之間從沒有姐妹情深,她也不是那種有犧牲精神,像是大山大河一樣保護妹妹的姐姐,沒有那種「如果有機會重來,我願意和她交換」這樣偉大的想法。她所有思路都是實際的清醒的,就連受到的衝擊、刺激、打擊,也只是泛起一點點波動。
《遠山》里的女一號名叫江蘺,自小生長在深山裡,被隔壁村的男人拉到牛棚里強|奸,事後男人要娶江蘺,這件事被前來支教的女大學生許喬得知,要幫助江蘺逃出深山。
在劇本中,兩人身上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沒有解釋清楚。
江蘺對命運的反抗不夠強烈,似乎更多的是矛盾和糾結的東西,而且她沒有像是新聞里那些案例一樣被人用鐵鏈鎖著,被人關在山洞裡不給衣服穿,她就是深山裡長大的,可以自由活動。
那麼困住江蘺的到底是什麼?思想上的牢籠,對未來的迷茫,還是對外界的陌生,離開這裡不知如何生存?
還有許喬這個人物,劇本對她的描述就是一個膽子很大,很勇敢,正義感爆棚的女生。
然而這看似正能量的定位,卻令黎湘產生強烈的質疑,因聽上去就是個魯莽的女生,空有一腔無緣無故的正義感,現實會教她如何做人。
就像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如果她們三個不是有著同一個目標,不是陰錯陽差的將事情推到那步,僅憑著一點點友情和所謂的正義感能走到最後麼?
還有,一個女生獨自到深山支教,自己的安危都要謹慎小心,人生地不熟力量又有限,只是因為幫助他人的熱情,憑什麼負責江蘺的人生,怎麼擔得起?
黎湘先是對江蘺這個人物的前史提出質疑,隨即就點到許喬的心理。
因接拍這部戲她做過很多前期功課,也讓公司的人私下去收集一些去做過支教的大學生的故事,基本集中在這十年。
她要的不是那些能上新聞,標榜「新農村」的標杆例子,而是真正的深遠山區,汽車開不進去,牛車才能到,條件落後,充斥著原始本能和底層人性的犄角旮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