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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目送姚珹上車,再掃過他帶來的一行人,有保鏢有司機有助理。
姚珹沒理她,車開走了。
黎湘回到自己車上喘了口氣:「你想去哪兒來著,地址給楊雋。」
這話是對郗望說的。
郗望沒看她,瞪著窗外說了句:「早就給了!」
黎湘:「那走吧。」
車子開上大路,憋了幾分鐘,郗望終於憋不住了,拿出手機噼里啪啦的發微信。
黎湘接連收到好幾條。
「我是你什麼人,你是我什麼人,為什麼要限制我的行動?」
「我以為你只是讓我搭你的順風車,我還想謝謝你,結果你就是讓我給你當跟班。你掃墓,你來度假村,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跟來?」
「我要下車自己走,楊雋不讓我走,你們憑什麼!」
黎湘本來不想理她,看了眼就拿出劇本。
郗望卻在一旁故意弄出動靜,手指用力敲在手機鍵盤上,指甲和屏幕碰撞發出「咚咚」聲,連她嘴裡都在沉沉地嘆氣,一下接一下。
黎湘看了她一眼沒吭聲,待車子來到郗望報上的地址,是個中型遊樂園,而且已經到了閉園時間,郗望著急下車,黎湘卻不讓楊雋開車門。
郗望叫道:「開門呀!」
黎湘對楊雋說:「你先去買票。」
楊雋應了,臨下車前不放心道:「有事喊我啊,姐。」
車門關上,郗望瞪過來。
黎湘沒看她也知道她什麼表情,只是望著前面,聲音不高不低地說:「我是不是對你太好了。」
郗望沒出聲,依然瞪著她。
黎湘轉過來,掃過她臉上的不遜,壓著煩躁說:「我給你面子,你也得給我,尤其是在人前,否則我會收回對你的待遇。我不欠你的。你拿了我的錢,就得做足你該做的事,起碼要有禮貌、尊重。」
在這之前,黎湘也聽過一些小故事,比如因被朋友連累意外進了警局接受調查的女生,經過半個月的精神折磨之後,出來時性格也有了明顯變化,朋友遷就著,她卻變本加厲的驕縱,好像誰都得讓著她,多次讓朋友感受到冒犯。
這種心理她能明白,那個女生一定覺得很委屈,倒了八輩子霉,有氣沒地方撒,於是就在朋友多番照顧之下,開始刷周圍人的底線。
前幾次郗望蹬鼻子上臉,黎湘給她找了藉口,郗望並沒有見好就收,今天還當著楊雋的面表演起來了。
她想證明什麼呢?
這個妹妹多次讓她感到「陌生」,這脾氣卻熟悉得很。
她想到郗望失蹤之前,蕎姐對郗望進行人格侮辱,郗望就來她面前撒氣,要什麼她就給什麼。
郗望是想要那些東西,而她只想要個清靜。
現在想起來,她給的那些東西似乎並沒有補償到郗望,是她做錯了麼?
如果她能站在郗望那邊反擊蕎姐,郗望的心理是否就不會扭曲?
現在也是一樣,她從不覺得自己虧欠過郗望。
她愧疚,是因為沒能在郗望失蹤之前對她再好一些,這是從她自己的角度出發的。
她已經在盡力找她了,現在在盡力補償,然而她連自己的人生都無法挽救,自己這樣糟糕的性格都不夠完美,哪來的本事去彌補郗望的缺陷?
她的耐心正在一點點消磨,原本的愧疚變成了另一種後悔,後悔和郗望拉近距離,如果像之前那樣當偶爾探望的「陌生人」,郗望還不敢對她這樣齜牙咧嘴。
有一件事恐怕辛念說對了,她真是越來越像靳尋。
以前的她就不是個多情心軟的人,這十二年的提煉更是絕情斷義。
現在她不僅極度的缺乏耐心,不願浪費情緒價值,而且厭惡煩躁一切不知分寸不懂事的行為。
「你是給我錢了,我也給你故事了啊,你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憑什麼讓楊雋把我關在車裡!」郗望叫道,喚醒了黎湘。
黎湘揚了揚下巴,笑了,眼裡沒有半點情感:「你在劇組的工作是我安排的——是我給你開工資。你來這裡的職位寫明了是助理——我的助理。你剛才說的錢,是我跟你買故事的錢——那些是顧問費。無論從哪裡算,你來這裡都是在給我打工,我是老闆,你要先滿足我的要求,等你做足了,我心情好了,可能會給你半天一天的假。你要是覺得這是限制自由,我就明確告訴你,工作時間本來就沒有個人自由,不是你想幹嘛就幹嘛,不要總表現得是別人上趕著一樣。我不欠你的,你記住了。」
那最後幾個字既是說給郗望聽的,也是強調給自己聽的。
這些話是她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說,規矩撂一次就夠了。
黎湘將目光轉向車頭,透過駕駛座的玻璃朝外面的楊雋抬了抬手,示意他回來開門。
可就在這時,郗望開口了:「你怎麼不欠我的?」
黎湘又看回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郗望的眼神有些詭異,她挨近了些,說話語調也有點瘮人:「我跟你的關係,你永遠都欠我的。」
郗望吐字雖輕,氣息卻重,拂過黎湘的臉龐。
在她意識到郗望的意思之前,她的汗毛已經戰慄起來。
黎湘快速看向楊雋,再次抬手。
已經來到車前的楊雋又站住了。
黎湘壓低了聲音,控制著嘴型問郗望:「什麼意思。」<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