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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珹並不避諱,卻也沒有展開說的意思,只道:「都有。」
黎湘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昨天說到異性長輩的影響,靳尋一個外人都難以避免,何況你姑姑這麼疼你。她對你的影響又是什麼,你自己想過麼?」
本以為昨天的事已經翻篇,沒想到話題卻在這裡等著。
姚珹讀出黎湘的潛藏意思,卻沒有拆穿,而是老實回答道:「上一代的人看她是個強勢的女性,有手段有謀略,但在我眼裡,她是需要被保護的女性長輩。她的確做過一些事另一些人受傷,但她是受益者的同時,也是受害者。」
黎湘:「我能夠感覺到你想保護她的意願,其實如果這件事交給你來做,會更名正言順。她應該是心疼你的身體,怕你太操勞。」
姚珹垂眸笑了笑,並不接話。
黎湘觀察著他的側臉,不知為什麼,和姚珹接觸越多,他身上的疑點就越多。他似乎藏了很多秘密,而且同一件事,總給她一種他和其他姚家人意見並不相和的感覺。這裡說的其他姚家人,主要是指姚仲春、姚嵐。
不過這種不相和的感覺只是她單方面覺得,姚珹從未明確流露。或者這樣說,有些事他不認同,但他也不表態,只是笑一笑,保持沉默。
而對於一些人來說,沉默就是配合。
想到這裡,黎湘才忽覺自己觀察過多,這裡面有部分原因是職業病,也有部分是下意識的自主反應。
她印象中自己觀察最多的男人就是靳尋。
當然靳疏也有過一年多的集中用功,卻和眼下這種不同。
這一點就是她認為自己最像蕎姐的地方——花心思去了解某個男人,是出於某種目的。
對靳尋,她為的是生存,更好地生存,更舒適地生存,像一個人一樣生存。
對靳疏,則是為了在靳尋那裡獲得一個生存的兌換券。
但是對姚珹,她有什麼目的呢?
黎湘如此自問著。
黎湘有些走神,直到姚珹的話題將她的注意力拉回來:「其實姑姑和姚嵐都是很簡單的女人,要了解她們,首先就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結果就會發現答案簡單的不像是真的。」
黎湘:「哦,比如呢?」
姚珹:「比如,她們不缺錢,不缺生活,不缺異性的好感和身邊人的笑臉,缺的就是某種特別的存在,能時常、經常帶給她們不一樣的體驗。」
黎湘:「就是所謂的情緒價值。驚喜總是有的,但要做到當事人心裡的驚喜,不僅要用心,對情商智商都有要求。這麼說,靳清譽做到了?」
提到靳清譽,姚珹的笑容淡了些,但他沒有打斷這個話題:「站在男人的角度,我非常不贊同她們對異性的選擇,但我無權干涉。」
她們。
也就是說,姚珹不止不喜歡靳清譽,也不喜歡姚嵐那位倪姓未婚夫。
姚珹:「男人更了解男人,不需要多長時間的相處,有時候一個眼神就能看懂。」
黎湘:「或許你姑姑和姚嵐也是看得見的,只是在權衡利弊之後,選擇了風險與快樂並存的方式。明知道那是個陷阱,但為了在別人那裡得不到的體驗,為了滿足強烈的好奇心,還是想跳下去試一試。」
「你呢?」姚珹將話題拽了回來,「如果是你,如果你是她們,你怎麼選?」
黎湘停下腳步,看著眼前的油畫,其實什麼都沒看進去,卻仍是將視線停留在上面:「我不是她們,我只能代表自己回答,這樣你還想知道嗎?」
這話落地,黎湘便感覺到姚珹的視線落在她臉上。
與此同時她也強烈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和蕎姐又一個相似的地方,對待男人要有所圖,如果沒有所圖,只想著奉獻和情感交互,那大概率就是個賠本買賣。
因情感交互可能是一廂情願的結果,你要和對方換感情,對方未必這麼想,出發點就不一致,結果就可能是失望。
然而在蕎姐的生命中,即便是她這樣務實現實的女人,也曾有過那麼一次無所圖,只圖感情和情緒價值的關係。
這當然不是蕎姐說的,蕎姐沒有這樣清晰的認知和表達能力,這都是黎湘後來總結出來的。
是蕎姐的那些碎片式的念叨,那些隻言片語令黎湘明白,蕎姐對黎湘的生父是所有關係中最純粹的那個。它給蕎姐的巨大滿足感,已經強烈到即便那個男人離開多年,蕎姐依然在回味。
但它真的有蕎姐以為的那麼好嗎,也未必,記憶是有剪輯能力的,也會自欺欺人。
或許蕎姐潛意識中認定了那就是最好的,所以後面的關係都與它做對比,只要不吻合就不好,稍稍吻合就算過得去,如果吻合的地方多了就值得付出。
「你說說看。」這是姚珹的回答,「我想知道。」
如果沒有後面四個字,黎湘或許還要賣賣關子,明明前後四個字都是讓她分享的意思,後面的聽上去卻額外悅耳。
到底什麼才是情緒價值呢,追求情緒價值的女性為什麼會被稱作戀愛腦呢?
這一刻,黎湘忽然明白了姚仲春和姚嵐在兩性關係中的冒險精神。
黎湘吸了口氣,依然盯著眼前的畫,說:「值不值得付出、犧牲,明知道是陷阱還是選擇上當,這些都是主觀判斷。像是主觀認知、主觀審美這種東西,是不需要去爭論,也不需要旁觀者清的。如果是客觀的事,可以擺出客觀事實,但主觀的東西怎麼說得清呢——我就是這樣覺得,我就是喜歡,我就是想要,我就是堅持自己的認知,我就是認為他不夠好,我就是願意。這些東西是沒有道理可言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