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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生站在一起說了會兒話, 但基本都是戚晚在解釋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戚晚編了一個尚算可信的謊言,說自己的母親安閒和張大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搞上了,張大豐還將東西落在她家裡, 她母親叫她送過來。
郗晨問她多久了。
戚晚說, 有一段時間了, 但這件事太丟人, 她羞於啟齒。
正說著,周長生出現了。
兩個女生一同看過去,戚晚在辨別周長生的身份,郗晨則走向他, 說:「抱歉,我遇到一個朋友。手機靜音了還沒調回來。」
周長生點了點頭, 掃了戚晚一眼, 和郗晨一同離開。
半途中經過走廊, 遇到幾個撒酒瘋的客人, 要對郗晨動手動手,幸而周長生適時擋開。
直到回到車上,郗晨坐定,聽到周長生說:「前面就有一家補習班。」
他的意思是,她未必要來這裡。
郗晨說:「補習班要花錢,我家裡沒有閒錢。這裡有免費的老師,我媽又在這裡上班,對我是最合適的。」
周長生沒接話,只是從後照鏡看了她一眼。
郗晨也看向他,又補充道:「再說,張大豐是不會讓我離開他視線太久的,他還在等靳先生。有我在,他就自以為多一點保障。」
她知道這些話周長生會告訴靳尋,算是側面讓靳尋知道張大豐的打算。
當然靳尋可能胸有成竹,但不管他如何篤定,她都需要表現自己。
還有,她要讓周長生對她產生好感,無論是同情,還是別的什麼東西,周長生的主觀認知,會直接決定他匯報的內容。
趁著這個機會,趁著路程還有一段,郗晨這樣說道:「其實讀書不讀書,成績好不好,對我現在的處境意義不大。就算我能考上大學,也要看張大豐和我媽放不放我走。而且上大學需要錢,我媽還欠了賭債,等這次的事情結束,他們還會安排下一個買家。我是他的搖錢樹,不可能離開這個地方……」
這些話不只是說給周長生聽的,也是她自己這段時間認識到的事實。
考上是一回事,上是另外一回事。
林新本地沒有什麼好大學,她也不想考本地大學,要去就要去遠一點的地方,但這很難實現。
周長生一路都沒有回應郗晨,直到她下車,周長生忽然問:「你想考什麼學校,理想專業是什麼?」
郗晨站住腳,看過來。
周長生破天荒地笑了下:「我有個兒子,他前幾天還在跟我討論這個問題。」
周長生這個人,五官稜角堅毅,線條明確,是非常陽剛的相貌,不笑時看著有點凶,但這樣一笑,又透出幾分和善。
聽到他說兒子,郗晨有點詫異,但又不是很多。
以周長生的年紀,結婚生子是很正常的,但他看上去又不像是會走入家庭的男人,他成熟、穩重、細心,卻總是散發一種獨來獨往的氣質,仿佛心中並無羈絆。
然後,她說:「我沒有理想專業,上大學是我擺脫這裡的唯一途徑,而且社會看重這個,我只能跟著大環境走。如果我將來要擺脫底層,打開眼界,就需要一個文憑,否則去外面找工作,高中畢業和大學畢業的面試門檻是相差很多的。要是我有一技之長,或者有點手藝、本錢,能做個匠人或是做點小生意,文憑倒沒有那麼重要。可惜除了比同齡女生漂亮一點之外,我沒有任何長處。」
這話落地,兩人沉默許久。
周長生的眼神漸漸變了,好像是第一次仔細觀察這個女孩,他知道她早熟,也知道她家裡的情況,但像是這樣直接袒露自己的真實想法,還是頭一次。
她的早熟不只是生活環境逼出來的,也不只在於身體發育,還伴隨著一種清晰的自我認知。
片刻後,郗晨再次開口:「謝謝你送我回來,路上慢走。」
周長生沒接話,只是目送郗晨走進那道窄門。
隔著一道門,郗晨聽到外面的車開走了。
她走向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看了眼,正好見到戚晚發來的消息。
點開消息一看,郗晨站住了,並在原地定了許久。
隨即她快步走向浴室,又去了臥室。
戚晚發來的消息很簡單,只告訴她說,在張大豐辦公室里見到她的照片,有在臥室換衣服的,也有在洗澡的。
郗晨一邊翻找一邊回憶著蕎姐之前奇怪的舉動,比如蓮蓬頭總是「壞」,蕎姐頻繁修理,比如她發現自己房間裡的東西被人動過,問蕎姐用完東西怎麼不放回原位,蕎姐的說法是,她給她收拾房間,她怎麼還挑三揀四。
想到這裡,郗晨找到了攝像頭,很小,很隱秘,一共兩個。
她將它們拿下來牢牢攥著,隨即又給戚晚發了信息:「你有筆記本電腦對吧,明天能不能給我用一下,方便嗎?」
「方便。」戚晚很快回了。
這之後兩人沒有再對話,郗晨就坐在床頭雙眼發直的看著前方。
她有一瞬間的不冷靜,那裡面包裹著恐懼和憤怒,恐懼是因為她恐怕真的離不開這個籠子了,憤怒則是因為這一切都來自她的母親。
如果這時候的郗晨可以再冷靜些,冷酷些,她或許會想到問戚晚,為什麼戚晚只是給張大豐送東西,卻在他的辦公室里看到那些照片?難道張大豐就將它們攤開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