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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望一口氣透露了很多,卻又停了下來。
她不緊不慢地將薑茶喝光,直到黎湘問:「然後呢?」
郗望呼了口氣,說:「他早就有防備,一直在監聽著,無論是我們出去陪那些人還是關在一起時的對話,他都知道。就算有時候偶爾有漏掉的,我們之中也會有人告密,就為了自己能過得更舒服點,獲得他更多的信任,被放出去的機會更多,就毫不客氣地出賣其他人——至於那個求救的傻子,很快就被打死了。」
黎湘換了個坐姿:「那些警方找到的屍骨,都是這樣死的?」
郗望說:「也有病死的。我們生病不可能去醫院,就是吃點藥,好了就好了,不好就是拖累。」
黎湘消化著這些信息,發現郗望並沒有回答剛才的問題,她們三個死掉一個,怎麼死的?
郗望將話題代開了,又提到逃跑被打死,以及被囚禁的小女孩之間還會互相告密。
黎湘:「一個人販子本事倒是很大。通常他們不會將拐賣的婦女兒童留在身邊太久,越快脫手越安全,也不會在一個地方逗留超過三天,而且是團伙作案。可你的描述似乎都不符合這些特點……」
郗望:「他是人販子,但不是去動手的那個,送到他這裡的女孩哪兒來的都有,他負責分配。他很喜歡玩一種遊戲,明明已經定好買家,卻還是問新來的女孩想賣去哪裡,是五十歲的瘸腿老漢還是二十五歲腦子有點不好的年輕人。女孩不選,只是哀求他放她回家,還保證不會報警,他就說『看來你喜歡老漢』,然後又去問第二個女孩要不要選,第二個女孩聰明一點,說選擇二十五歲那個,他就說『還是你明白』。」
黎湘越聽越窒息,許久接不上話,卻不只是因為這番描述,而是郗望的語氣和神態,她似乎並不可憐同情那些女孩,或許是被變態折磨多年人性溫暖的部分已經消磨殆盡了。
郗望卻越講越來勁兒:「其實他是騙她們的,他才不管對方是誰多少歲,瘸不瘸腿是不是傻子,就算真有五十歲和二十五歲可以選,他也會將兩個女孩調換過來。他就喜歡玩這種遊戲,他能高興一整天。」
「你呢?」黎湘問:「他也讓你選了麼?」
郗望:「選了,但當時的買家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也可能是因為那時候風聲緊,沒機會把我送出去,我就在那個地方多住了幾天。」
說到這,郗望對著黎湘笑了下,眼神里又一次划過詭異的情緒,然後語氣輕慢道:「一到晚上他就來強|奸我。我哭喊過,被打暈了,我反抗過,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叫陳熹她也不理我……結果你猜怎麼著,經過半個月的絕望之後,我忽然就想通了。就算僥倖離開又能去哪裡,被賣掉了還不是一樣的下場麼,反抗的厲害了可能會被他打死,我應該還有其他選擇。」
「陳熹和她見到我的變化,也來勸我。」
這話剛落,就被黎湘打斷了:「你說的『她』是一直跟在那個變態身邊死掉的那個?」
郗望:「是啊,她很聰明。」
黎湘又道:「我還是想再問你一次,你真的不恨陳熹麼?我不是說現在,是說在當時你最痛苦的時候。」
「恨。」郗望說:「但不只是她。那半個月我恨遍了所有人,包括我媽,和我姐姐。」
郗望一頓,又故作詫異地說:「對了,我還有個姐姐,是不是沒有跟你提過?」
黎湘搖了下頭,心臟卻好像被什麼東西抓住了,但她還是問:「你沒有提,是因為不願意提,還是其他原因?」
郗望笑了下:「我對她的感情很複雜,恨沒有像恨我媽那麼深,但也說不上愛,我是喜歡她的,也嫉妒她。我不止一次希望我和她能換過來,讓她來經歷我經歷過的,我就頂著她那張漂亮的臉蛋,享受著別人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黎湘:「她很漂亮嗎?」
郗望:「她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生。」
黎湘:「除了漂亮呢?她對你好麼?」
郗望:「客觀說是不錯的。」
就這樣簡單的一問一答,黎湘明白了一件事,對郗望來說,「郗晨」的外貌是她最介意的事,也是她印象最深刻的東西。
在郗望看來,她們在待遇上的差異,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那張臉,當然這也是事實。
這一刻黎湘再次慶幸著自己沒有和郗望相認。
如果讓郗望看到「郗晨」變成了黎湘,她根本不會在乎這副軀殼背後的故事,經歷過什麼,是否被人控制著,她只會覺得再慘還能慘得過她麼,比慘是她贏了,比處境又是「郗晨」贏了。
黎湘吸了口氣,又道:「我聽說你家裡人已經不在了。」
郗望:「嗯,都死了。」
黎湘:「看來你並不想她們。」
郗望:「想還是想的,但不是想念那種,而是一種我自己也控制不了的『想』。看來討厭的人的確會比喜歡的人還要常想起。」
話落,她又對黎湘笑了下。
幾乎同一時間,郗望的手機響了起來,聲音很急促。
她按了下屏幕說:「鬧鐘響了,時間到了。」
黎湘「哦」了聲,又聽郗望問:「你還要加時間嗎,我可以晚點睡。」
黎湘搖頭,只覺得這一個小時的經歷比拍戲一天還要疲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