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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依然沒有力氣說話,只是搖頭。
製片立刻叫人去喊跟組醫護人員。
楊雋發現她臉上的傷口正在滲血,雖然不多:「你的臉割傷了。」
黎湘虛弱地抬起眼皮,她的眼淚已經飛出來了,是疼的,嗆的。
她掃過楊雋,又看向正一臉關切看著自己的劉峰鳴。
劉峰鳴還不忘跟大家解釋,說原本聊得好好的,黎湘還表演了一段戲,沒想到因為太過入戲,因地方狹小施展不開,這才出了意外。
接著劉峰鳴還問製片,演員入戲是不是都是這樣?
楊雋怎麼聽怎麼不對,這完全不符合常理,也不是黎湘的性格,但今天的事從頭到腳都透著詭異,他一時也不知道從哪裡質疑,只能看向黎湘,用口型發問:「是這樣嗎?」
黎湘給他使了個眼神,隨即對一屋子打哈哈的人說:「驚嚇到劉主任。能不能讓我休息一下?」
劉峰鳴仍是一臉關切,笑著打完圓場,又噓寒問暖幾句,儼然一副長輩父母官的姿態。
見他這樣,眾人縱使覺得再不合理,也不好挑毛病,因為無論怎麼看,都是劉峰鳴的話更有說服力,而且黎湘自己也「承認」了。也不怪有人說,唱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
直到一行人魚貫而出,一個個配合默契地將這個小插曲當成是「餘興節目」,關上門了,屋裡只剩下黎湘、楊雋和兩名保鏢。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他們知道事情不對,但沒有第一時間衝過來,事先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秦簡州並未提到「劉峰鳴」,只說盡力保護黎湘安全。
他們怎麼會想到視察小組帶了這麼大一顆雷?
醫護人員趕來了,黎湘卻讓楊雋去傳話,讓她稍等,又示意保鏢關門。
保鏢說:「這件事我們需要如實報給秦哥。」
後果是可以想見的,他們需要接受懲罰。
黎湘原本拿著絲巾捂著脖子,這時放下手,讓幾人看到她脖子上的紅痕。
楊雋明顯倒吸一口涼氣。
黎湘聲音沙啞道:「楊雋,拍照。」
楊雋拿著手機的手都在發抖,他腦子很亂,任誰看這都是剛遭受過虐待。
楊雋一連拍了好幾張,正要拿給黎湘過目,黎湘卻掀起一點褲腿和袖子,讓楊雋拍她的關節,還說:「放大拍,只拍傷口。」
放大拍照,讓傷口充滿整個圖片,這樣會給人視覺上的衝擊,造成一種「傷情嚴重」的錯覺。
隨即黎湘又對保鏢說:「你們實話實說,一開始就聽到動靜,是我說了句『沒事』,你們才沒有衝進來。後來發現事情不對,傷害已經造成了。其餘的我會和秦簡州解釋,你們暫時就留在劇組。出去吧。」
兩名保鏢又對視一眼,遂一前一後離開。
醫護人員進來了,對黎湘的外傷也表現出遮掩不住的驚訝,她很快將傷口處理好,還不忘安慰黎湘,臉上的劃痕只在表皮,沒有到達真皮,要小心處理別沾水,是不會留疤的。
等醫護人員也離開了,楊雋把門關實,終於將糾結許久的提議道出:「姐,要不要報警?」
報警會很麻煩,而且未必會採納他們的證詞,再說剛才黎湘也附和了劉峰鳴的說辭,但楊雋心裡實在難受,總覺得要是什麼都不做,又咽不下去這口氣。
黎湘掃過他:「報什麼警,這傷是我自己摔的。」
她說的是實話,但楊雋完全不信:「行了,這裡就咱們兩個人,別人不信難道我還不信嗎?咱沒必要這麼委屈,到底……到底為什麼呀,那個劉主任……就算,就算要潛規則,也不至於這樣吧?他是不是強迫你了?」
楊雋越說越語無倫次,思緒也很混亂,但有一點他已經認準了——黎湘是受害者。
黎湘按著貼在脖子上的冰袋,沒有理會楊雋這些說辭,只是整理著思路,一件一件囑咐他:「化妝師那邊要重新溝通,導演那邊你要親自去說,把照片給他看了,有幾場戲要改,還要趁著這些傷口還在一併拍了。反正我已經受傷了,正好把特寫鏡頭補上。本子是好本子,但跟今天的事一比,本子裡的變態還是手下留情了,現在拍出來的『暴力』還不夠真實,下手不夠狠,得多跟這位劉主任學學。還有,你儘快把照片和事情經過整理出來發給秦簡州,不要添油加醋,就說你知道的部分……」
也不只是因為剛遭受過暴力對待,還是因為脖子受傷,黎湘的聲音有些發抖,聽上去像是隨時都會哭出來。
她的臉是白的,眼睛是紅的,每隔一會兒就有一次深呼吸。
她一口氣說了一長串話,直到楊雋忍不住將她打斷:「姐,別說了,我都知道,我保證肯定都辦得妥妥噹噹,你難受就別說話了,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想哭就哭吧!」
黎湘沒有看他,只是垂著眼說:「去辦吧。」
楊雋出去之前又給她倒了熱水,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休息室里只剩下黎湘一人。
她依然維持著剛才的姿勢,閉上眼,這才逐漸流露出真實的情緒,有痛苦,有驚慌,也有後怕。
她沒有哭,也哭不出來,恐懼早已壓過一切。
她渾身都在發冷,力氣像是被透支光了,然而當恐懼逐漸沉澱下去,她的嘴角卻露出一抹淺笑。
她不覺得委屈,她很理智,而這種極度的理智,連她自己都害怕。<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