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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天就那麼蹲下來餵它了。
就像他回家以後偶然聽到張姨說這幾天物業會做定期的驅除蟲蛇的工作,姜清元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停下腳步。
要是那隻三花貓一不小心誤食了撒的藥粉……
那一刻他聽見自己開了口,讓張姨這幾天去讓物業幫忙看看有沒有一隻小耳朵的三花貓。
「少爺,是什麼貓呢?」
「一隻野貓。」姜清元說。
姜曼會不高興的。
他小時候也曾把髒兮兮的流浪小狗帶回家過,後果很不好。
但這次他什麼都不會做。
把貓送到寵物醫院,拜託他們找個領養,這樣就可以了。
如果壓力是一杯水,姜清元心裡的杯子,水面瀕臨極限地高出杯口一截,已經滿到極致早該溢出,卻始終在小心控制著自己不能溢出一滴。
如果這時候在某個非常偶然的情況下,杯子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有了一道細小的裂痕……那它就不再是裂痕了,是喘息。
從小到大他人生中有太多事是提前被安排妥帖的。只需要姜清元自己踏上前方已經鋪好地毯的路。
姜清元常年沉浸在職業選手的訓練生活里,也無暇顧及一下自己的生活。漸漸他好像失去了對周圍人和事物的感受力。除了圍棋,其他一切都無所謂,可有可無了。
他好像很久沒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是發自內心地想要這麼做。
他又想起那隻毛茸茸髒兮兮的貓來。
長得真醜。姜清元後知後覺地想道。
他有點開心。
*
清晨空氣微涼濕潤,稀薄日光透過滿目蒼翠落在路面上,清淨幽雅的別墅區里只有空靈的陣陣鳥鳴。
萬御豪庭,沚院。
一幢氣派非常的莊園別墅之外,高大的庭院黑鐵大門前面,男人正一手提著條長長的澆花的水管,一邊歪頭接電話。
電話里的聲音喋喋不休,語氣誇張:「大哥!昨天剛到港的今年第一批俄羅斯帝王蟹,吃嗎?攏共才沒多少,現在是有價無市啊!」
「哪來的?」
問這話時,男人嘴裡斜叼的香菸跟著他的話音輕晃兩下。
電話里的賀超龍嘿嘿兩聲。
「綠潤那邊的老傢伙給的。大哥,咱說你最近不是標到了新開發區那個項目嗎,他就想現在問問那邊的綠化工程的事。你也知道,這老登別的本事沒有,也就鑽營這些倒是有一套的。」
男人手裡拿著水管給門前這兩棵昨天剛栽下來的日本黑松澆水,話也說得漫不經心。
「是啊,都鑽營到你那裡去了。」
不然這消息今天也不會遞到他耳朵里。
賀超龍聽了這話暗罵一聲老賊,才沒說兩句話就什麼都聽出來了。他對著還在通話中的手機嘿嘿笑了兩聲,裝傻賣乖:「我這不是!那什麼嘛……那大哥你看,那照你意思?」
男人又抽了口煙。
「他樂意幹什麼讓他干就得了唄。」賀超龍聽見電話里,他輕笑了一聲:「年紀大了,有點事情鑽營也挺好。」
他聽弦知音,知道了他大哥意思是找件事讓老頭且忙著的意思。反正不讓他幹這個他還得往別處瞎折騰。
事講完了,賀超龍還哼哼唧唧地不肯掛斷。
「大哥!咱說你別老鼓搗那兩棵破樹了唄,今晚來oc玩唄,弟弟給你髮菜。」
oc是指他們這的OWNER CIRCLE酒吧,髮菜是酒吧術語。
他哥今年三十有五歲了還孑然一身。特別是今天,老男人一侍弄上花草,賀超龍都能看見他老了之後的畫面了。
賀超龍就沒見過他這樣的人。
「我樹怎麼了,」果不其然,就聽他不耐煩地冷笑一聲:「我這兩棵樹比你命貴。你沒話了奧?」
電話另一頭的賀超龍滿臉的敷衍:「啊行行行,是是是……」
仔細一想好像還真不無可能。那兩棵老破松樹還是那老狗幣從拍賣會拍回來的,這種觀賞松一旦貴起來可能還真比他命貴。
男人將水管轉了個方向給另一棵樹澆水。
賀超龍小聲逼逼:「你自己是不著急,再過兩年街上隨便拉一年輕人都得管你叫老叔了……」
「我是你爺。」男人對著電話,一字一頓:「你他媽……」
拿開手機一看,小比崽子掛了。
男人罵了一句,接著照料著他那兩顆寶貝黑松去了。他往後瞥一眼,側頭喊從剛才就一直在草叢裡拔草的人。
「雷子,你來下。」
被喊到的一個壯漢從草叢裡抬起了頭。那是個光頭男人,面相兇悍,身材高胖。他默不作聲地上前。男人側過頭跟他交代了幾句話,讓他去辦幾件事。
事情說完之後,雷子的人卻沒有像往常那樣馬上離開,還直直地杵在男人身後,他的視線看向一處。
雷子是個啞巴,說不了話,但是跟賀超龍一樣是從以前就跟著他出來混的。男人也順著他看的那方向看過去。
不遠處的一條小道上,沒散盡的朦朧晨霧裡,似乎有一人一狗的身影正在朝著這邊靠近。
看著眼生,大概就是這附近遛狗或晨跑的。
偶爾也會有這樣的人路過。男人收回視線,擺手讓他走。
雷子這才一聲不吭地轉身朝後面大宅子的那扇黑鐵雕花大門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