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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降下來,露出後面的江修一張著急關心的臉。隔著一個副駕駛座,他焦急地探身詢問車外的人:「清元哥!你沒事吧?」
姜清元沒有回答地看著他的臉,似乎還在神遊天外。
「剛才發生了什麼?那些人到底怎麼回事啊,真是,都什麼素質啊……」
他抱怨不休的時候,姜清元就站在不遠處,沒什麼反應地看著他。
江修恍若未覺,關切地下了車接人,嘴裡還在不停說著那群小混混的無法無天。
*
「辛苦了!~」
工作人員交接完後就回去了。姜清元坐上了汽車后座,關上車門後,外界的聲音也被隔絕。
車子開動了。終於感覺身體逐漸在緩慢回暖,黑髮青年仰頭朝後靠在座椅上,露出光裸脖頸上喉結的線條。他沉沉闔著眼。
江修從剛才開始就對那些人大肆斥責了一通,見姜清元始終沒有反應便也漸漸地收了聲。
剛才的事對他來說過去了就過去了。甚至可以說,還挺新鮮的?
姜清元對這些從來不會放在心上。像水面不會留下半點痕跡。
車內空氣靜謐。
車內一時沒人說話,於是唯一在嘰嘰喳喳的收音機便顯得格外熱鬧聒噪,人聲在孜孜不倦地播報著今日新聞。
閉著眼的姜清元皺起眉。
他察覺到什麼似的一睜眼,與車前的後視鏡里又一次在無聲窺視他一雙眼睛對上了。
他熟悉這樣的視線。
以前江修也看他,在各種讓人注意不到的時候,從背後無數次投來無聲的窺探視線。
江助理的確是個敏銳精細的人,每每在姜清元有所察覺前就先好好地收斂了。除了這一次。
姜清元沒有情緒地與之對視。
後視鏡里的那雙眼定定地與他對視了一會,然後眼睛的主人忽然朝姜清元露出一個笑容。
姜清元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個仿佛很友好的笑臉。看來江助理今天很是開心。
他的腦袋還靠在椅背上,下一秒重新閉了眼。
世上有種人是內心越幸災樂禍,面上就會表現得越發關心備至的。
至少姜清元認識的江修是這樣的。
可能連剛才他站在路邊被一群小混混調戲了的事,江修就特別樂在其中。
這時候收音機里女聲正好念到圍棋賽速報:「今日圍棋聯賽常規賽第13輪賽事已在s市落下帷幕……」
下一秒就被一隻手啪的關掉了。
江修關得又快又急,倒顯得此時車廂內的寂靜格外莫名。
「清元哥,」他沒有回頭,刻意地岔開話題:「那什麼,我買了熱可可,在前面副駕上。回市區還有一點路,你先休息,喝點東西吧。」
駕駛座的江修開著車,一雙眼睛無聲而靈活地斜向上瞟去,仿佛做慣了這個動作。他從後視鏡觀察後排的人。
被他一提醒,一直處於游離狀態的姜清元這會才像是終於想起來什麼事情似的。
對了。
還有他今天輸棋的事情。
說實話,姜清元直到現在整個人還恍若夢中,始終有種不真實感。走路時腳也踏不到實地。
不是都會做那種夢嗎,在夢裡摔倒,猝不及防地一腳踩空,那是種混沌的失重感
但是身體失重掉落的恐懼是真實的。
現在的姜清元就是這樣,直到坐上了來接自己的車的后座,被人故意一提醒,那種重重摔碰在堅硬地面上的實感才湧上來。
一小時前那個黑白交織得滿滿當當的棋盤面前。姜清元投子認輸。
比賽宣布結束,那一刻外界種種聲音離他遠去,他只感覺有些迷茫,難堪,又有些無法接受。
又或許是眼前灰敗慘澹的現實像頭龐然大物,處於當下的人無法完全將它一眼看盡。
但是他現在無論思緒或身體都太沉重了,使得這種痛苦變得綿長沒有盡頭。
「我剛才遇到記者了,耽誤了一點時間。」江修今天話有些多,開著車還不忘跟他說話:「因為今天的事被問了些有的沒的的問題,真是……」
他沒再說下去,又從後視鏡看了一眼依然無動於衷的姜清元的身影。
「清元哥……」江修聲音裡帶著擔心:「清元哥,你也不要太在意了。」
密閉車廂里,他一個人的說話聲平穩又清晰:「只是這次運氣不好,剛好碰上了這個對手。要是……」
他喋喋不休地又說了些什麼,姜清元沒聽進去。
他打開江修說的那個袋子。裡面是確實是兩杯飲料,杯子外面髒兮兮的一圈,伸手一摸,也早已經涼透了。
前面江修的聲音還在說話:「快趁熱喝吧。我跑著來的,應該沒有灑吧?」
姜清元從袋子裡抽回手。
江修說要買喝的讓他現在後門附近等他,等了近二十分鐘的結果就是這兩杯涼透的東西。姜清元皺著眉,懨懨地合上眼。
還不如剛才跟工作人員要杯葡萄糖呢。
「靠邊停車。」姜清元閉著眼道。
江修一頓,他往窗外看了眼,才說:「清元哥,你想買什麼嗎?」他語帶關心,似乎真是很在為他著想,往窗外看了眼道:「這裡的小店能有什麼東西,不如等一會我們直接在市里買吧?……」
「閉嘴。」
他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