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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時玉一動不動看完全程,此時才移開眼睛,他發現看好看的人吃東西既是種享受也是種折磨,總能讓他想到十八禁的地方去,喉結如何吞咽,手指如何動作,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落在自己身上星星點點的火到最後連成了一片燎原,既克制又瘋狂,既有禮又粗野,黑色瞳仁里藏著什麼東西隱而不發,有耐心有計劃,步步為營蠶食鯨吞地侵占自己圖謀的地盤。
思緒戛然而止,謝時玉清了清嗓子,理好桌面的東西,站起來,「我帶你去看小狗吧,在護士站里,剛剛從寵物醫院裡接回來。」
「還沒取名字嗎?」韓珉也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取了幾個,沒達成一致意見,現在呼聲最高的是小白、元寶還有雪團。」
「都不錯,很形象。」
兩人到了護士站,那裡臨時搭了個窩,擺滿了愛心人士送來的各種禮物。軟墊子上站著一隻白色的小狗,渾身上下剃了毛,一條前足斷了一截,抬著翹起來,只用剩下三足支撐身體,正低頭叼著塑膠骨頭甩來甩去地玩。
值班的護士跟謝時玉打了個招呼,聽到動靜,小狗轉身看到謝時玉,立即搖搖晃晃地跑過來,親熱興奮地圍著他腳邊轉圈,尾巴不停地搖,表示熱情。
謝時玉蹲下來摸了摸小狗的腦袋,把韓珉準備的項圈給他繫上,上頭寫了醫院的名字地址和聯繫電話。這樣它跑來跑去也不會被人當做流浪狗,不過在醫院小狗的活動範圍有限,為了防止出意外,輕易不會讓它跑出去。
「現在的人都很有愛心,知道我們這兒撿了只小狗,好多人來看過,也表達了收養的意願。不過它傷還沒養好,就多留了它一段時間。」
「你這麼喜歡,怎麼不自己收養?」韓珉突然發問。
謝時玉一愣,隨即搖頭,「我養不好,沒經驗,照顧不周到,不能陪它玩,它養在其他家庭肯定比在我身邊更好。」
「你怎麼知道怎樣對它更好?」韓珉伸出手握著小狗的爪子搖了搖,「狗是很忠誠的動物,對它而言重要的是主人是誰。你問問它,是不是只要待在你身邊,它就很開心了?」
小狗跟能聽懂人話一樣,突然扭過腦袋睜著黑亮亮水汪汪的眼睛朝他看,謝時玉被看得一震,險些就答應下來,只是心裡並沒有底氣,有了想法又打退堂鼓,最後還是沒吭聲。
韓珉放下手,意有所指般問道,「你在害怕什麼?」
謝時玉躲避著站起來,「到點了,我們走吧,」
謝時玉本來想下班,可中途插進來一個突發情況,一位剛送進來的患者大出血,找不到出血點,主任主刀,要他去協助手術。
一場手術持續兩個小時。謝時玉完成最後一針縫合,順利結束。
脫掉無菌服,走出手術室,主任拍了拍他的肩,雖不說話,眼神讚許。
謝時玉鬆了口氣,本來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他發現自己處理壓力時,已經比之前遊刃有餘許多。
「一起去吃宵夜嗎?」一同的值班醫生提議,立時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主任不參與他們年輕人的娛樂,簡單囑咐兩句就走了。
謝時玉推遲,「不了,我直接回去了。」
「時玉別這麼掃興啊,好久沒一起吃飯了,難得大家出去聚一聚。」
謝時玉還是搖頭。「你們去吧,我真有點累。」
手術室的護士說,「你們別勉強謝醫生了,他辦公室有人在等他呢。」
「有人?誰啊?怪不得說起話來這麼吞吞吐吐。」
一群人起了興致,推推搡搡地走回辦公區,卻沒看到人,辦公室空空如也。
「咦,金屋藏嬌,金屋到了,嬌呢?」
謝時玉也有些意外,但只是聳聳肩,「別聽她胡說,人送了東西來就走了。我累了,今晚沒精力,算我欠你們一次,下次我請客,你們挑地方。」
人已經這樣說了,大家也就沒再勉強,囑咐他好好休息,就一道兒走開了。
謝時玉不知道韓珉去了哪兒,關上門,沿著走廊一路找,最後在盡頭的一處向外延伸的天台上看到他。
月色溫柔,夜色流光。人倚著欄杆,晚風把頭髮吹亂,側對著,下巴線條清晰流暢,眼神漫無焦距,遙遙落在遠處無數亮著燈火的高樓,有探照燈掃過,光落在他身上,把一半面孔照射得雪白。
謝時玉走過去,從這裡向下望,以街燈點綴的公路盤旋在樓與樓的縫隙間,樓和車都渺小得像模型玩具,人更如蟻群般幾乎不可見。
靠近他,謝時玉聞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煙味,被夜風一吹,才消散開。「怎麼來這裡了?」
韓珉轉頭看向他,「等你等久了,有些無聊,就隨便走走。」
謝時玉抬手攥住他的手指,露在外面久了,十指冰涼,他握入掌心捏了捏,「今天的東西,我替雪團謝謝你。」
「名字定了?」
「嗯,我小時候奶奶家養過一隻叫小白,後來跑丟了,所以這隻還是叫雪團吧。」
「挺好的,不把它當一個替代品。」
「當然不一樣。」謝時玉把攥在掌心的手抬起來,低頭在指尖上輕輕一吻,「我從來不把誰當替代品。」
「人也是嗎?」
「當然,你是你,他是他。」
「那你怎麼這麼沒信心?」韓珉勾了下唇,「好像我們一定會分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