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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讓魏庭之走進客廳,卻沒有坐到沙發上。
魏澤摘下為了看書才戴的眼鏡,摸出一根煙點上,沒有看他,「你不想反駁我剛才的話嗎?畢竟這所有的一切,他因此受的苦,都是因為你人格分裂所生的副人格,可是他卻直到現在也沒有出現。」
魏澤好像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計劃為什麼會失敗,「除了他在你心裡不夠重要,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你是怎麼想的對我來說不重要,也沒有意義,我來到這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的。」魏庭之冷冷道。
魏澤沒有理會他的話,自顧自地說:「其實我也不算是輸了,如果春生真的死了,如果他和泓之是一個下場,那麼只要你是不幸的,又怎麼能說我失敗了?」
到了這時他才隱約露出他對魏庭之的恨意,哪怕只是幾句話,哪怕這或許只是一絲,都已經讓算半個魏家人的林羨感到萬分心驚,不由地問:「你為什麼這麼恨庭之?」
「這竟然是個問題?」魏澤漠然地掃了林羨一眼,「我不該恨他?」
林羨眉頭緊鎖,「庭之和你無冤無仇。」
「無冤無仇。」魏澤覺得這四個字實在可笑,「我的人生正是因為他們兄弟倆的出生才會落到如今的境地,你敢說如果沒有他們兩人,現在魏庭之擁有的所有一切不該都是我的?我本來可以擁有這一切,然而他們的出生卻把原本屬於我的一切都奪走了。」
在魏泓之和魏庭之出生以前,魏澤是魏家最受寵愛的孩子,他是十一個孩子裡最小的,從小聰明伶俐,也像魏老爺子一貫特別偏愛的會讀書的那種孩子,比他的哥哥姐姐們都要強,是魏家所有人里,處在學歷金字塔塔尖上的人。
他的前半生光輝燦爛,所有人都羨慕他,羨慕他有爸爸的偏愛,更羨慕他的前程似錦。
可這一切在魏泓之和魏庭之出生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往日哥哥姐姐們充滿羨慕和嫉妒的眼神都變成了刺眼的憐憫和譏諷,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魏澤有自己的驕傲,面對忽然「失寵」的劇變,自是無力接受,也無法接受自己在父親面前不再是最特別的孩子,於是逃避就成了他唯一能做的。
「在國外的這些年我一直在反覆思考同一個問題,爸爸是不是真的忘記我,忘記了他最小的孩子。」
魏澤說到這沉默了片刻,「……你哥哥泓之去世的時候,我是高興的,因為我想如果爸爸的愛是一百,各分了五十給你們,那泓之死了,剩下的五十是不是就該給我了?」
「可是沒有,我眼睜睜地看著你身上的一百變成二百,我這才明白一百從來都不是上限,我也可以有一百,只是他已經連五十都不願意再給我。」
「我爸爸走的那一天,他連看我一眼都不曾,我就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忘了。」魏澤緩緩露出一個充滿無力的笑,「因為你,因為泓之,所以我和你們之間從來都不是無冤無仇,從你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只有你們是不幸的,我才能覺得幸,從中得到慰藉。」
這些話在今天以前魏澤從未和任何人說過,也從未對魏泓之和魏庭之表現出過一絲一毫的不喜,他讓自己像個再溫和不過的長輩,從來不愛說教小輩。
他萬般嫉恨藏了多年,最終還是被他的父親臨終前也沒能想起他傷透了心,萬念俱灰,只剩報復。
他做的這一切是在報復魏庭之還是在報復他爸爸,如今的他也想不明白了,或許都有吧。
「你問我他在哪裡,這我也不知道,人是我找的不假,但是事不是我辦的。」魏澤難掩幸災樂禍地看著面無血色的魏庭之,「這只能怪你自己,他是被你害死的。」
當晚,魏澤被警方帶走接受調查,但無論警察問什麼他都只是沉默。
最後還是警察順著當初在酒店時的監控錄像,以及調查涉事的搬運公司,循著蛛絲馬跡找到綁匪藏身的廢棄倉庫,可早已人去樓空,只剩一個倒在地上被燒得焦黑的鐵皮桶。
警方從黎明開始搜山,一直到天光大亮,上百人恨不得把近郊的每一寸地皮都翻開來看看,可哪裡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昨天的一場大雨好像把憋在雲里的雨水悉數落完了,連日以來的陰天終於在次日的午後開始放晴,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艷陽高掛。
靜海市的雲平路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好像流浪多天的身影,羽絨服外套髒兮兮的,運動鞋上也滿是半濕不乾的泥漿,走路一瘸一拐,臉上還有青紫未消的傷痕。
這年輕的流浪人出現的瞬間就吸引了這條路上所有商戶的目光,但幾乎所有人只是默默看著,看他拖著好像受了傷的腿沉默地往前走。
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以前沒有人想惹事,也不想惹禍上身。
流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很遠,實在是走不動了就在路邊找地方坐下休息,怕被趕走便小心地離那些路邊的商戶遠一點,在太陽里低著頭髮呆。
春生從近郊走到這裡的路上嚇到了不少人,他求助的第一個人是個大爺,但大爺不聽他說話,用掃把把他趕走了。
之後不管他遇到誰,還沒說話只是眼神對視就會先收穫恐懼的眼神還有對方飛快跑走的身影,他就知道了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嚇人,他好多天沒洗澡了,又髒又臭,所以大家都躲著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