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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又再點頭。
「如果我現在帶你回西角路,魏先生之後也不會去找你,你想他了會來這裡找他嗎?」
這個問題春生想了一下才點頭,還補充了一句,「我不是只想魏先生的,我一定也會想你的。」
男人似有些欣慰地笑了一下,心中酸澀像翻了瓶白醋又澆了一壺酒,箇中酸苦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嗯,我知道了,謝謝你春生。」
「不用謝!」
男人繼續了剛才的話題,「那如果你回家後再回來找魏先生,發現他不理你了,你會覺得難過嗎?」
「魏先生不理我了?」春生想像了一下這個畫面,頓時驚慌不安地問:「是不是就像之前穎穎她們不理我那樣?」
「你可以這麼想。」
春生沒說話,用十分難過的表情回答他。
「……我明白了。」男人見狀忍不住輕嘆。
春生卻只是茫然地看著他。
他無從知曉男人內心的想法,正如他不明白什麼是愛情,男人對他的愛意他自然也無法理解。
有些人天生情感純粹又專注,在這類人的眼裡能寄託情感的身份極少,並且還十分不擅長轉換,他一開始認定了你是什麼,那直到他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可能都不會發生任何變化。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算一種另類的薄情,但男人沒有辦法去怪春生,因為當初他如果沒有說那句「我們可以現在就成為家人」,他在春生心目中根本存在不了幾分重量。
他和春生的結局一開始就由他自己寫下了,他能怨春生或是怨魏庭之嗎?
他誰也怨不了,也不想怨,因為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傷害春生,也不想再將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他,他更希望春生能由心去選擇,無論最後他是否能明白愛情,又是否會愛上誰。
面對如此珍貴的春生,他幾乎是立刻選擇放下無望的深情,不忍春生為難,也一同放下了想和魏庭之共存的願望。正如魏庭之無法替代晚晚,晚晚也無法替代魏庭之,只要春生能過得好,能幸福地生活,那他就算永遠也見不到春生也心甘情願。
因為他的願望其實已經完成了,這世上有一個人會記得他,「晚晚」這個名字已經證明了他來過,他和這個世界是有聯繫的,而不只是一個被魏庭之所痛恨的副人格。
傍晚,天邊絢爛晚霞逐漸沉落,沉暗夜幕像給天空蓋了床被子,把星星都給蓋住了。
春生洗完澡趴在床上看小人書,床頭柜上還擺了碗他沒吃完的水果酸奶,滿滿的黃桃和草莓果粒比酸奶還多,能看出這是在照顧春生愛吃水果的口味。
而讓男人感到有些驚訝的是這碗水果酸奶並不是他讓人送進來的,春生也沒有說想吃,而是他們吃完晚飯後女傭推著餐車來給春生送餐後的甜點,春生對此也沒有感到很意外,似乎已經習慣了。
不止如此,他還發現臥室的衣櫃裡多了很多不屬於魏庭之的衣服,包括內褲也是,那更像是春生會穿的衣服,也像是春生的尺碼。
臥室之外還有很多春生生活的痕跡,他的小人書、樂高、八歲以下玩的拼圖等等,他都不需要刻意去找,隨意轉一圈就能找到很多原來不在這個房間裡的東西,每一樣都讓他感到十分驚訝。
就這些痕跡來看,他都有些無法將這些和那條把春生鎖在臥室床上的鎖鏈聯繫在一起,這其中的割裂感仿佛是兩個不同的人在對春生做的事,一個在疼愛和照顧春生,另一個則是霸道地把春生當成所有物,恐怖的占有欲遍布春生的脖頸。
他忽然有些理解了為什麼春生會說「魏先生不生氣的時候我還是有一點喜歡他的。」
別的先不說,至少在物質上,魏庭之從來沒有虧待過春生,他給春生準備的所有東西都是最好的。
就算只看這些,他也不相信魏庭之會對春生沒有感情。
可是既然有感情,魏庭之又為什麼要那樣對待春生?難道僅僅只是因為發現了他對春生的感情,所以才用這種方式報復他?
魏庭之是個難以捉摸的人,他的「深」是身邊的人都摸不透的,要想明白他是怎麼想的對從未與魏庭之相處過的副人格來說實在像登天一樣難,就像他曾偶然發現魏庭之在聯繫國外的心理醫生想用催眠的方式抹殺他一樣。
那一瞬對他來說死亡是就在眼前的,沒有人可以不害怕,他也一樣。
但是現在他再回想,恐懼竟是淡了,那種恐怖的衝擊感早就沒有剛得知時來得深刻,無論後來是因為技術不成熟還是別的原因讓魏庭之暫時放棄了,他如今細想其中緣由竟然有種難以言喻的解脫感。
看著趴在床上看小人書,時不時會回過頭看自己的春生,他也清楚地意識到如今早就不是魏庭之介入他和春生之間,而是他介入魏庭之和春生之間。
拿短短四天不到的時間和他們幾十天親密無間的相處相比,這其中根本不存在任何的可比性,就算他不想放棄也是必輸無疑。
到了睡覺時間,春生乖乖整理好自己的小人書,還整理一下被自己趴皺的床單被子,他正想說自己已經收拾好了,就看見男人起身要往外走的背影,愣了一下問:「你要去哪裡呀?」
「我去外面睡。」
「為什麼?」春生皺著眉看他,「你不想跟我一起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