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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再沒有能比魏老爺子更偏心的人了,魏家那麼大一個家族,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不管大的還是小的他通通看不見,眼裡心裡就那對他親自教養長大的親孫子,一個死了就拼命疼另一個,疼到死了遺囑也是專門為他一個人立,好像這魏家就剩下他魏庭之一個人。
魏家人多年來積累的不滿讓本就早已千瘡百孔的表面平靜瀕臨徹底崩潰的邊緣,不過因死者為大,加上魏老爺子還未入土為安眾人才按耐著,等著有人先忍不住,等這掀桌的第一人站出來。
魏老爺子的屍體經由魏庭之擦身換衣,在魏家私宅里停靈七天。
這七天對一向少有人拜訪的魏家私宅來說熱鬧得很不尋常,各種各樣的黑色轎車從山下開到山上,來的都是弔唁魏老爺子的人,有好些甚至是電視新聞上能看見的面孔。
春生穿著一身黑衣,胸口前別著一朵小白花。他不是魏家人,不能像魏家人一樣披麻戴孝,只能和外人一樣弔唁,站在靈堂角落陪魏庭之為老爺子守靈,等其他魏家人過來替換魏庭之了,他再帶魏庭之回房間休息,盯著他吃飯喝水。
他對魏庭之的愛護和心疼建立在朝夕相處,日積月累的感情上,唯有一份責任心是來自魏老爺子臨死前的託付。
這份莫大的信任在春生的世界裡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的,他知道魏老爺子是相信他可以照顧好魏庭之才會選擇把魏庭之託付給他,而不是血脈相連的魏家人。
他會永遠記得他答應過魏老爺子要照顧好魏庭之,也一根筋地堅定決心自己一定要保護他。
魏老爺子停靈的第七天清晨,他從靈堂接走守了一夜沒合眼的魏庭之,陪他吃點東西,再陪他到床上躺會兒。
春生側臥在床被裡專注地看著閉眼休息的魏庭之,發現他呼吸變得平穩綿長了才在心裡悄悄鬆了一口氣。
魏老爺子剛去世那三天,魏庭之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足一小時,哪怕身體因為累得受不了而睡著也很快就會驚醒,春生天天守著他也阻止不了他的日漸消瘦。
這種情況直到第四天才有所好轉,到了今天魏庭之才終於能閉眼好好睡一覺。
春生正悄悄開心魏庭之能好好休息一下,結果沒多久讓他感到不開心的人就來了。
魏雲海和魏昶暉父子面無表情地找上門,說要找魏庭之。
春生像門神一樣牢牢擋在房門前,既不準備進去叫醒魏庭之,也不準備讓他們父子進去,「庭之在睡覺,他昨晚守靈守了一個晚上,剛剛才睡著的,你們不能打擾他。」
魏雲海黑著臉不說話,一旁的魏昶暉則冷聲道:「我們有話要跟魏庭之說。」
春生搖頭,「不可以的,他在睡覺,你們有事等他睡醒了再來找他說吧,庭之好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了,讓他再睡會兒吧。」
魏雲海因為魏老爺子的遺囑火氣憋到今天幾乎是一觸即燃,見魏庭之現在囂張得連他身邊的情人都敢不把他們父子放在眼裡,魏雲海生性里的戾氣頓時像火山噴發一般,熔岩飛濺,雙眼仿佛能噴火一般瞪著春生,怒聲喝罵:「你算什麼東西?這裡什麼時候輪得到你說話?馬上叫魏庭之出來!告訴他他四叔和堂哥找他!」
春生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耳朵都被震得嗡嗡作響,但他守在房門前的身體就是一步也不肯退,他沒有害怕魏雲海父子,只是一臉緊張地回頭往臥室方向看,見魏庭之果然被吵醒黑著臉出來,他迅速關上門。
「對不起庭之,我聲音有點大了是不是?我不會再吵了,你快回去睡吧。」
魏庭之沒說話,陰沉著臉過來要開門,春生一看他這臉色就知道這門要是開了魏庭之肯定就沒法睡了,連忙去攔。
「庭之不要生氣!」
但已經動怒的魏庭之哪裡是他能攔得住的,春生拼命去抱他的腰也沒有攔住魏庭之打開房門。
門外的魏雲海和魏昶暉父子看見人連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一個碩大的花瓶已經從門裡氣勢洶洶地飛出來,兩人驚慌失措地側身避開,花瓶伴隨一聲巨響砸在廊道的牆壁上,碎開了一地鋒利的瓷片,春生被嚇得心臟都快炸開了,只能死死抱住魏庭之的腰。
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以魏琛為首的魏家人,樓下還有外人在,魏庭之這時候發作無疑是把魏家不合的事實都捅出去,這讓一向對魏庭之和顏悅色的魏琛都忍不住冷了臉。
「庭之,怎麼發那麼大火?樓下……」
「閉嘴,你沒資格對我說教。」魏庭之冰冷地打斷魏琛的話,他此時的狀態簡直可以說是恐怖,因疲累而布滿紅血絲的雙眼像刀子一樣恨不得把眼前的魏雲海和魏昶暉父子捅個對穿,「說說看?你們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魏雲海剛才的氣勢被一個險些沒躲開的花瓶砸掉了大半,臉上的血色都少了。
只有直面過那個花瓶的人才知道魏庭之剛才是真的半點情面不留,他是真的想把花瓶砸到他們父子身上,不管會不會出人命。
魏庭之的大姑姑魏麗清左右看了看,作為這裡年齡最大,輩分也最大的人,她捻佛珠的手指不停,站出來溫聲打圓場:「庭之,我們是一家人,何必發那麼大火呢?有話好好說,這裡站著的可都是你的長輩。」
「是啊,你這樣鬧叫外人看見了多難看?你爺爺要是還在也會不開心的,他可就在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