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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問的話就不要想了,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林羨安慰他,「現在大家都和你說話了,更何況就算你知道了答案,可能也改變不了什麼。」
林羨看似安慰的話對春生來說簡直充滿了絕望。
是啊,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他能改變什麼嗎?會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嗎?
穎穎不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會在離別之際鼓起所有勇氣把這件事告訴他,要他有機會一定要回家,別再回來了。
她說的是有機會,而不是你快回家去,因為她也很清楚對現在的春生來說回家是幾乎不可能的,誰都能想得到魏庭之不會放他走。
春生回到書房幾乎是掐著魏庭之就快生氣的時候,男人不怒自威地坐在書桌後,電腦顯示屏是這座房子所有監控的畫面,其中就有一個小格子在不久前裝著春生坐在台階上發呆的畫面。
魏庭之知道他待在那自然也知道林羨下樓看見他的時候和他聊了一會兒,此刻見人肯回來了他冷冷地抬起臉看向春生。
「你和林羨說什麼了?」
春生讓他問得一怔,疑惑地問:「魏先生為什麼會知道我和林先生說話了?」
「監控拍到。」
春生哦了一聲,他知道這座房子有很多監控攝像頭,之前他玩得不見人影的時候魏庭之就是靠查監控知道他在哪兒的,所以聽到他這麼說春生也沒有太意外。
「沒有說什麼。」
春生很想直接問,但他不敢問,結果就是他把自己憋得一臉心事重重。
魏庭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很不喜歡春生對自己有所隱瞞,不喜歡他有話能和別人說,跟自己就一個字也說不得。
「看來我最近有點太慣著你了。」
春生聽得心裡倏地一抖,慌慌跳得厲害,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走向男人,跟他撒嬌服軟,要他別那麼凶。
但穎穎臨別的話還在他心裡盤桓,魏庭之讓宅子裡的所有傭人不許跟他說話就像一根針深深扎進他的心臟,那種好像被所有人拋下的孤獨和恐懼無措春生至今仍能清楚地回憶起來。
他想不通魏庭之這麼做的原因,所以他竭力控制自己,不要走向他。
春生的沉默和站在原地不動讓魏庭之心生意外,因為這段時間以來春生明顯早就知道了這時候應該怎麼辦,他也早已學會了如何討好他,可他現在只是站著。
魏庭之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你想說什麼?又想說你想回家?就因為那個穎穎走了?」
春生不會傻到以為他語氣平靜就意味著不會發生些什麼,相反他已經意識到自己把魏庭之惹生氣了。
既然都已經生氣了……春生微微抿了一下嘴唇,感覺喉嚨有點發澀,心想反正魏先生都已經生氣了,那不如乾脆直接問了。
「你……你為什麼,讓大家不要跟我說話?」春生逼自己抬起臉看著魏庭之,仔細聽還能聽見他的聲音在顫抖。
魏庭之並沒有將他的反常當一回事,在他看來這就是一件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因為你不聽話。」
春生疑惑不解,「我不聽話嗎?」
「是,我不喜歡你總是往外跑,你卻總為了那些所謂的好朋友將我拋在腦後,沒有人可以這麼做,你,更不行。」魏庭之看著他,淡淡地說著冰冷無情的話,「那麼你為了什麼將我拋在腦後,我自然可以將什麼東西從你身邊奪走,這樣你就該清楚了,你,任何時候都必須把我放在第一位,沒有人和事能在我前面,更不能比我更重要。」
春生愣怔得說不出話,他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別的什麼東西,是什麼他說不出來,反正不是一個人,不是春生,不是他自己。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取決魏庭之的心情,取決於他覺得他聽不聽話。
聽話了他能好過一些,比如他可以去泳池玩水,可以有小人書和他小時候渴望的玩具,有美味可口的下午茶。
可一旦魏庭之覺得他不聽話了,那麼等待他的可以是任何東西,他會變成一個所有人都看不見的透明人,被全世界拋棄,好像除了魏庭之他什麼也沒有。
一直以來春生對他的所有撒嬌和討好幾乎發自本能,可是這股所謂的本能是他本來沒有的,他本來可以不用這樣的,不用戰戰兢兢,不用害怕魏庭之不高興,不用小心翼翼地拿自己的身體討好他。
那是什麼讓他不知不覺變成現在這樣,不再是春生的呢?
他現在到底是什麼?
巨大的疑惑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罩住了春生,他本能地覺得冷,覺得有一陣寒意正由內而外地散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早就不是原來的樣子。
甚至他原來是什麼樣子他都已經想不起來了,因為魏先生每天都在一遍遍地告訴他,他應該這樣應該那樣,他不能自由自在地想去哪就去哪,他做任何事情首先都要得到魏庭之的同意。
可他原來可以不用這樣的。
仿佛讓一記榔頭狠狠敲了一下腦袋,這一刻春生內心所有對魏庭之的恐懼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憤怒,一股不知從哪來,由星星之火變成燎原大火的憤怒!
春生呼吸越來越急促,瞳孔慢慢放大,他胸膛微微起伏著,結結巴巴地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我,我不想,不想再聽你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