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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駕駛,黑色轎車終於在日落前開進了西角路。
西斜的太陽還未將天際染出黃昏的色彩,炎炎夏日,空氣里還是凝著讓人皮膚發黏的悶熱。
魏庭之未等司機來開門便自己推開車門下車,眼前陌生的小平房鐵門緊鎖。
林羨去敲門,但門裡沒有人應聲,他又探頭往鐵窗里看,屋子裡空無一人。
春生還沒有回來。
想想也是,他身上沒有錢,又沒有交通工具,在不認識路的情況下要想步行穿過大半個靜海市是要走不短的時間,這會兒他人極有可能還在走回來的路上。
「要安排人去找嗎?」林羨問。
「不用。」魏庭之眼睛死死盯著面前掉漆的鐵皮門,「就在這等。」
林羨沒再說話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魏庭之西裝筆挺地站在老舊的小平房前,像尊門神一動不動,天氣這般炎熱,他卻穿著西裝三件套,好像一點也感受不到高溫。
這個時間快接近靜海的晚高峰了,有些下班早的人回家路過瞧見了都讓這陣仗嚇了一跳,騎著自行車回來的阿姨和大爺都小心地縮著走,生怕剮蹭到這輛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黑色轎車。
直到一道瘦削單薄的身影慢慢出現在轉角,日落燦金的餘暉落得他一身金黃,卻散不去他滿身的疲憊和沉重得好像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的腳步。
魏庭之從這身影出現的那一秒開始就轉過身面對著他,冰冷得像兩道冰錐子視線仿佛能把春生直接捅個對穿。
累得扶牆走的春生口渴得嘴唇都起干皮了,一頭黑髮被汗水徹底打濕,他似有所覺地抬起頭,只一眼就徹底僵在了原地,連半步都走不動了。
畢竟抬起臉的上一秒他還在心裡為自己加油打氣,就快到家了就快到家了,只要最後再走一點點路他就要到家了,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可是現在,出現在他家門口的魏庭之簡直可惡到可恨,他竟然在終點等他,隨時要收走他準備衝線的紅繩。
大概是嫌春生傻站在那裡的時間太久了,魏庭之渾身冰冷和不耐煩地大步走過來。
他人長得高,兩條腿也是特別修長,邁開大步走起來的時候不光是有氣勢,還漂亮得賞心悅目。
但春生此時是沒有什麼心情欣賞了,他的心臟好像被什麼怪物一口吞掉,連他的膽子也是,他只有努力控制才能讓自己不在這樣的魏庭之面前發抖。
「魏,魏先生……」
第31章
落日熔金里,魏庭之的身形被勾畫得更加高大,肩寬腿長,連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都有種無形的壓迫。
春生幾乎窒息了,他目光愣怔地注視此刻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看他像要把自己活吞的眼神,驚恐得發不出聲音。
魏庭之眼神銳利地直視春生,對他的恐慌視若無睹,他不再對他發號施令,也沒有再拿穎穎威脅他,而是伸手抓住春生的手腕,扭頭把人往車上拖。
春生讓他往前拽了幾步才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想要掙扎,可他剛有要掙開的舉動,鉗在他手腕的力度就變得像鐵一樣堅硬,不容他掙脫。
「不,不……」
春生蒼白著臉拍打魏庭之抓著自己的手,兩條腿拼命掙扎著不肯往前,可他的體魄和魏庭之相差太遠了,根本是蚍蜉撼樹,最終還是被拽到了大開的車門前。
春生眼淚汪汪地扶著車門不肯坐進去,哽咽地哀求他,「我不要,我要回家,我的家就在這裡,我已經到家了。」
魏庭之無視他的哀求,冷著臉去掰他的手指,從大拇指開始一根根往下掰。
眼看車門是抓不住了,春生連忙改抓住魏庭之的衣領,手指用力得發白,把魏庭之的西裝還有裡面的襯衣都給抓皺了。
魏庭之本來就是沒有多少耐性的人,春生這時的奮力掙扎無疑是在火上澆油,他猛地伸手捏住春生的臉,因為力道根本沒控制,把春生的嘴巴捏得嘟起來不說還捏疼了他。
「唔唔——」
「我什麼時候說過你可以回家?」
春生雙眼噙淚地看著他,眼白偏少的大眼睛像水洗過的葡萄。
「不要讓我更生氣。」魏庭之冷冷地說完,用力拉開春生緊抓他衣服的手,把人推進車裡,自己也側身坐了進去。
從西角路回魏家私宅的路上,春生眼淚就跟壞掉的水龍頭似的,豆大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啪嗒啪嗒從他臉上滑落,又從下巴滴到衣服上。
他哭得很小聲,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但魏庭之還是被他哭得心煩意亂,拿出一條乾淨的手帕丟到他身上,「把眼淚擦乾淨,不要弄髒我的車。」
春生輕輕吸了一下鼻子,他哭得鼻子有點不通氣了,但還是堅持把那條手帕丟還給魏庭之,然後轉過臉看向窗外。
魏庭之看著那條被丟回來的手帕,臉色鐵青地伸手捏住春生的下巴,強硬地把他的臉轉過來,用手帕毫不溫柔地擦掉他臉上的淚水,「不准哭了。」
他要不說還好,他一說不準哭春生眼淚更加洶湧地往外冒,手帕擦都擦不過來,不一會兒他捏著春生下巴的手指都被他的淚水沾濕了。
摸到別人的眼淚對魏庭之來說和摸到別人身上的汗水一樣,沒有什麼區別,都是能叫他覺得噁心的事,但奇怪的是他現在並沒有這種噁心感,只是失神地疑惑為什麼這個人有那麼多眼淚可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