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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庭之壓住心頭的無名火,後背靠在座椅里緩緩閉上眼,「回去。」
林羨幫他關上了車門。
車子調頭往回開,經過那低著頭慢慢走的身影時,魏庭之還是沒忍住睜開眼,透過車窗看他,用極短的時間確定那張臉,他沒有哭。
但始終發緊的心口卻沒有一絲鬆動的跡象,反而因為春生方才對他從未有過的冷淡而生出一點慌亂來,好像緊握在手裡的什麼東西已經開始一點點從他指縫流走了,像細沙一樣,他越是想要握緊,細沙從指縫間流走的速度就越快。
這種無能無力和處在弱勢的感覺讓魏庭之很不舒服。
他是驕傲的,天成的傲氣並不是依附家族而生,處在弱勢方對他來說是天然的不能想像也無法想像,他早已習慣了掌控所有能掌控的,說一不二,他說是什麼那便是什麼。
包括面對春生時也一樣。
雖然這隻禮貌的小麻雀有時候會不那麼聽話,但他有得是辦法讓他聽話。
他不想深究自己不想他回家是否也是因為受到副人格的影響,事到如今深究也沒有意義,因為他不可能得知副人格的想法,他對副人格一無所知,只是聽林羨說過,副人格的性格習慣還有說話時的語氣和他哥哥魏泓之一模一樣。
但是一模一樣就是魏泓之嗎?
當然不是,魏庭之是不可能承認這一點的,他的副人格有多像魏泓之都不能改變什麼,改變不了魏泓之已經死了的事實,也改變不了他成了一個人格分裂的精神病人。
魏庭之曾對春生說過,想要他開心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副人格被徹底抹滅。
那句話沒有一個字是騙人的。
第30章
春生已經整整三天沒有離開過他的房間。
他很喜歡的星星燈也一次都沒有打開過,連那把他愛不釋手的加特林泡泡機也仿佛被遺忘了一般,被放在抽屜里吃灰。
穎穎還是和往常一樣,一日三餐地給他送來食物。春生雖然心情不好,但是他沒有絕食,每天都有好好地把送進門給他的食物吃完,照舊是一粒米也沒有浪費。
那天在宴會廳發生的事情穎穎後來也聽說了,她很愧疚地和春生道歉,說那天如果她能和他一起去送箱子的話就能幫他作證了,但春生當時聽完情緒低落地搖搖頭,「和你沒關係的穎穎,要跟我道歉的人不是你。」
穎穎也知道他說的要跟他道歉的人是誰,可是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魏昶暉父子怎麼可能會因為冤枉了春生來道歉?
春生自己大概也知道,所以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每天待在房間裡發呆,鬱鬱寡歡。
不過短短几天時間,就算每天都有好好吃飯,但春生整個人還是瘦了一圈。
他無時無刻不想離開這裡,想要回家,回到西角路去。
這個願望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被淡忘,反而是變得更加強烈。
再不記仇的春生也永遠無法忘記那天他從人群縫隙里和魏庭之對視的那一秒,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魏先生不是晚晚,他真的不是。
春生找不到自己再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和意義,晚晚不在這裡,他再也見不到晚晚了,再也不能和他聊天也不能和他一起玩遊戲了。
這個擺在眼前的事實讓春生感到十分沮喪,因為他曾經有過一個很好的朋友,還是他的家人,但是現在他已經失去這個人了,他又重新變回了一個人。
得到再失去,這比他原來就是一無所有更沒有辦法接受。
春生就很難理解和消化這件事,他潛意識裡確實把對他態度完全不同的魏先生和晚晚區分開來,可是他看見的明明是同一個人,鼻子眉毛眼睛,全都是一樣的。
但有些東西它就是很明顯不一樣,眼神、語氣、性格,甚至是記憶,就好像魏庭之的身體裡住了兩個人,可是一個人的身體真的可以住著兩個人嗎?
春生很努力地想要去理解,但無奈的是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魏庭之不相信他,魏庭之也和那些人一樣,覺得他是小偷。
這件事在春生心裡大概是他有生以來最難跨過的一條坎,他無論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覺得他是小偷?甚至魏庭之也這麼覺得,難道自己這些人眼裡就是這樣的人嗎?
春生越想越是無法釋懷,也是越想越覺得生氣。
終於有一天,他的機會來了。
「魏先生出門了?」
春生有些驚訝地問穎穎。
「對,一大早就和林先生出門了,好像是去裕豐。」
裕豐離靜海不遠,幾乎是緊挨著,來回車程要不了四個小時。
春生沒有問他去裕豐幹什麼,只是默默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然後抓緊時間吃早餐。
現在魏庭之不在家,這是他回家的最好機會,錯過了這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
吃完早餐春生馬上找出了自己第一天來這的時候穿在身上的背心和短褲換上,這是他在家會穿的衣服,失去了很多彈性但是還能穿,也挺舒服的,他一直沒捨得扔,偷偷藏在柜子里。
他要回家了總不能穿著魏庭之給他的衣服走,他不能帶走這裡任何一樣東西,一朵花,一根草也不行,他要來的時候是什麼樣,走的時候就是什麼樣。
在離開這個他住了一段時間的房間前,春生還是有些不舍地打開星星燈,默默看了一會兒再關上,決定回家了自己買一條掛起來。然後又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拿出那把加特林泡泡機仔仔細細地摸了一遍,這是他長那麼大,第一次收到那麼好玩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