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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心?」玉娟奶奶嘆著氣搖頭:「怕是那孩子還在生他媽的氣呢……」
住療養院的老人們大多沒什麼事情做,不用買菜不用做飯,也不用自己收拾衛生洗衣服;大把大把的空餘時間,是八卦消息最理想的滋生。
白葉就算平時工作很忙,可就單憑這早上查房聊的幾句話,也獲知了不少小道消息。
林大媽和她同一間房裡的趙大爺,是半路夫妻。據說兩人之前都是喪偶狀態,不知怎麼地看對了眼兒,不聲不響就去領了證。林大媽這邊經濟條件好,兒子貌似很有一番作為;知道這件事之後,她兒子總覺得趙大爺意圖不純,是盯上了他們家的錢,幾人一度鬧得很僵。
林大媽感覺矛盾一時間解決不了,就想先避一避冷一冷,所以主動要求來療養院住一陣。她兒子也「硬氣」,只有送她來的那天短暫地露過一次面,再就一次都沒來過了。
不過,林大媽的兒子「出場率」雖低,「知名度」卻高得多。
就連患有阿爾茨海默病的金花奶奶都知道他,看到白葉進來查房,就坐在輪椅上朝他招手笑:
「小伙子,是來看林大媽的吧?她不住這兒……」
「這是小白!」在幫金花奶奶綁頭髮的爺爺連忙糾正,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白葉笑笑,又耐心地低下頭跟老伴說:「你再想想,小白啊!一直在這邊照顧我們的護士,昨天下午才見過的嘛……」
「昨天下午……」金花奶奶的眼神迷茫起來,稍歪著頭定定看著一處,無措又緩慢地眨著眼睛;又有些害怕地看回白葉的方向,張了張嘴,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白葉走過來,在金花奶奶的輪椅邊蹲下,笑著轉移了話題:「金花奶奶今天氣色真好,髮型梳得也好看!昨晚睡得好嗎?」
金花奶奶很開心,笑著用手撥弄自己的兩條短麻花辮;站在一旁的爺爺替她回答:「昨晚睡得還可以,半夜起來去廁所也沒鬧,很快就睡回去了。」
金花奶奶驀地有些茫然,轉頭問身後的人:「你是誰啊?」
爺爺面露無奈,仍是笑著回她:「他們都叫我『金花爺爺』。」
「哦?」金花奶奶像是聽到了很讓人驚訝的回答,定定地望著他,慢慢也彎起眼睛笑了:「真的嗎?我們是同名?」
白葉和金花爺爺配合默契,趁著金花奶奶愣神的時候,用血糖針採到了她的指尖血。
好容易查到最後一間房,白葉已經聽到五六個病人提起林大媽的兒子了。所以到了林大媽和趙大爺的房間,白葉寒暄過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林大媽,聽說今天您兒子要來?」
林大媽是非常開朗健談的人。即便前幾天不小心扭到了腳,現在只能戴著固定支具在室內休息;她卻仍是一臉笑嘻嘻的模樣,好像心情一點沒受影響。
聽白葉這麼說,林大媽臉上笑意更濃:「是,他說今天下午來這邊給我過生日。今年也是趕巧了,剛好是休息日;天氣也好,不冷也不熱,他到時候帶著孩子來,還能在附近山里玩玩。」
「今天是您生日?」白葉並沒有收到日曆提示,有些驚訝:「生日快樂啊林大媽,中午讓廚房做一碗長壽麵給您端上來吧!蛋糕可能不行了,您這血糖還得好好注意。」
林大媽連聲答應:「好好好,有心了小白。」
只不過,跟林大媽同屋的趙大爺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默默坐在茶几旁邊,在林大媽投來目光的時候淡淡地笑笑。
白葉嗅出了氣氛中些微的緊張和尷尬,及時收了聲,把話題轉回了健康方面的注意事項;提醒林大媽去洗手間時要尤其小心,需要幫忙就聯繫值班的護士。
護士,起碼療養院裡的男護士,基本是萬金油一樣的存在。而在青居療養院,這句話里的「男護士」專指白葉。
除了和照顧患者相關的工作之外,白葉作為療養院裡唯一的男護士,有許多責無旁貸的「義務」。
早上查完房,白葉剛想在護士台後面坐著歇會兒,藥房那邊就打來了電話。藥房人手不夠,運貨的車又急著送下一單,所以要他來幫忙卸貨和清點。好容易搬完了藥,白葉又被綜合活動樓叫了過去,幫幾個新來的小護士換了幾桶水……
一直到將近中午吃飯的時候,白葉才得以從繁瑣冗雜的工作里脫身,回到康復部三樓的護士台,坐下喝口水喘口氣。
白葉還沒坐穩,今天和他一起值班的護士薛妍就也委屈起來,皺著眉跟白葉抱怨:
「白葉你怎麼走了那麼久啊……每次有人按鈴都是我過去。這都一上午了,我凳子還沒坐熱呢!」
白葉轉過頭,儘量裝作輕盈地抬了抬嘴角:「可這……我又不能不去,對吧?」
薛妍下意識翻了個白眼:「真是!我們院就不能多招點兒人嗎?大家老這麼借來借去的,遲早有一天所有人都得累死!」
白葉點點頭,眼神由於疲憊尚有些渙散:「就是因為太累,所以招來的護士才都辭職走了。然後就一直不夠人手。然後就一直累……」
「啊真的……」薛妍皺著眉一臉苦相:「想想就絕望啊!」
「誰欺負我們康復部的護士了?」
白葉和薛妍正吐著苦水,沒注意到什麼時候護士台附近來了人。兩人都是一驚,趕忙「噌」地一下抬起頭正襟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