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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口中的「老熟人」可不是什麼褒義詞,董平擺手:「老熟人是老熟人,但不是您說的老熟人,您還記得兩前年的『吉祿漁船』事件嗎?」
「知道,特大案件,漁船出海16人,一直在公海附近徘徊,被強制帶回國後僅剩10人,這案子不是魯市辦理的嗎?」
「是,沈夕恆就是當時的10個倖存者之一,我和趙明去魯市接的人。」
程祈緊張地上前一步:「什麼漁船?什麼倖存者?」
「你是沈夕恆什麼人?當年是我負責接他回來,他當時狀態很不好,我聯繫不上他的家屬,他說他沒有家人沒有朋友。」
程祈聲音又干又澀:「我是他朋友,盧叔,您見過他的。」
說著程祈從手機翻出沈夕恆的舊照,那是在棲霞鎮老房子門口的柿子樹下拍的,盧方強是刑偵方面專家,見過一面的人都會映在腦海,一眼認出沈夕恆,「這不是你高中那年的小夥伴嗎?」
盧方強多多少少聽程為同說起來程祈當年不肯離開棲霞鎮的原因是那個叫沈夕恆的少年,也知道這麼多年程祈一直在找人。
「是,就是他。」
趙明說:「師傅,原來你也認識?」
「有過一面之緣。」
聽到這裡趙明對程祈道:「既然你是他朋友,有樣東西我得交給你,他還有個錢夾在我這裡,已簽字認領,但沒拿走,我私人幫他保留著。」
董平引著他們往辦公室走:「進去說。」
進辦公室,程祈問起「吉祿漁船」事件,趙明告訴他,那是一艘漁船,打著漁船的幌子做非法運輸業務,兩年前,吉祿漁船以月薪五萬為由騙招海員,沈夕恆就是那時上當受騙的,說好出海三個月,薪資十五萬,上岸後一次性結清,哪知這一上船,上的是一艘奪命船。
海上物資不足,吃的是鹹菜泡麵,喝的是海水過濾後的水,生存環境更不用說,人跟魷魚睡一起。
漁船除了運輸偷渡物品,其他時間正常捕魚,很多魚類都是晚上才能捕捉,船員們白天幫著在海上搬貨,晚上還要捕魚,基本得不到休息,沈夕恆從上船開始暈船,海上風浪大,跟平常坐過的小船小艇不是一個層次,人上去幾乎是飄著的,沈夕恆是暈船暈的最厲害的一個。
第69章 「你要找的人在海城」
船上生病的人沒有藥物治療,只能硬熬,熬過去的就是倖存者,熬不過去的被他們弄死扔海里,回去後如果有家人來找,他們就說拉網時被大魚帶進海里淹死了。
反正有買保險,如其活著麻煩,不如扔海里,沈夕恆也是被扔海里的人之一,可他憑著意志力順著魚繩又爬了上來,上去後找拼了命的幹活,當時大副意思是必須讓他死,船長知道他是大學生,有時候需要跟外國佬打交道,需要翻譯,這才留了他一命。
趙明接到他時,他整個人瘦成一把,精神恍惚,其他倖存者被家人接走,都在哭著說活著真好,只有沈夕恆不一樣,他沒哭,萬念俱灰,趙明當時問他需不需要幫忙,他問趙明:「你知道哪裡能短時間賺夠二十萬嗎?只要不犯法,不違反社會道德,我什麼都可以干。」
當時趙明還對他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告訴他天下沒有白掉的餡餅,腳踏實地,一步一個坑,真有短時間賺二十萬的,全都是騙子,你想要人錢,人就要你命。
程祈聽著,只想現在,馬上,立刻找到沈夕恆.然後用力擁抱他。
趙明取過一個證物袋,上面貼著封條,遞給程祈:「沈夕恆的錢包,既然你是他的朋友,希望你能多關心你朋友的心理問題,需要的話可以找我。」
「謝謝。」
目送程祈和鄭駱秋走遠,盧方強拍拍趙明肩膀:「看來你對沈夕恆印象不錯。」
「他是個很特別的人,意志堅定,善良,勇敢,漁船之所以會被遣返回國,全靠沈夕恆在每次的翻譯文件上用德語求救,最後一次,那份文件出現在海關檢察人員手中,檢查人員攔截一批貨物,在貨箱中發現求救信,若是沒有他的求救信號和標註的航海坐標,海警也不能這麼快找到他們,還有,師傅,我給你看樣東西。」
趙明翻出沈夕恆的個人檔案袋,裡面是他的個人信息,還有一封信的複印件,那封信的原件剛剛已交給程祈。
鄭駱秋開車,程祈拆開證物代,取出錢包,錢包里夾著三張照片,一張他父母的結婚證件照,一張他們的全家福,還有一張是少年時的程祈,另外有幾張零碎的散錢,兩張早已磨花的卡,還有一張疊起來的舊紙片,紙片像是煙盒裡面的鋁箔紙,透著陳舊的氣息。
鋁箔紙掉在腿上,程祈撿起,有字,打開,是沈夕恆的字跡。
「我叫沈夕恆,23歲,家住幸福里87號,很抱歉我現在的模樣嚇到你們,我現在應該是全身浮腫看不見原貌了吧?如果已形成巨人觀,那就更抱歉了。
打撈我的師傅們你們辛苦了,希望不要弄髒你們的衣物,我死後不用通知任何人,我不希望他們傷心,我家臥室床頭櫃裡有一張銀行卡,密碼989230,裡面的錢用作火化費用、骨灰盒費用,隨便找個地方把我埋了吧,多的錢請幫忙轉交給沈朝昀,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勸勸他,他是我哥哥,我對不起他,我原本不能死在他前面的,真的很對不起。
還有,警察同志,如果有一天一個叫程祈的人找我,請告訴他我在三年前已死去,最後,謝謝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祝所有人每天吃得下,睡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