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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夕恆苦笑:「你小說看多了吧,他只是……不喜歡我亂許諾。」
「那不是很平常的話嗎?哪算許諾,看來你們積怨不淺吶。」
沈夕恆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進去吧。」
回到家已是凌晨一點,沈朝昀應該睡了,家裡燈全熄了,沈夕恆摸著黑輕手輕腳進屋,剛脫完鞋,客廳燈亮起,沈朝昀拿著燈的遙控躺在地上,他的周圍扔滿撕碎的書頁。
沈夕恆趕忙上前扶他:「哥,是不是腿又痛了?我給你按按。」
「沈夕恆,」沈朝昀抬手,抖落滿地碎紙片,「我學來有什麼用,不能出去找工作,誰會要一個坐輪椅的殘疾,學那麼多知識只為了在家浪費時光,那我何必要學。」
「不是你跟我說過的嗎?學習是為了看別人看不懂的風景,為了使我們的心更平和,如果你累了,可以先休息一段時間,哥,我帶你去旅遊吧?」
沈朝昀搬動自己不能動的腿,「旅遊?是出門給別人添麻煩,還是出門讓別人看笑話?」
「哥……」
「不用勸我,倒是你,你最近有心事,你昨晚一整晚沒睡,前天睡了兩個小時,是缺錢還是失業了?」
三年前,那段時間是他們最窮最苦的階段,沈朝昀康復需要大量資金,加上沈夕恆的學費,家裡房子賣了,沈夕恆除了上學其他時間都在做兼職,賺錢的速度遠沒有花錢的速度快,沈夕恆開始整晚整晚失眠,急的嘴裡起滿水泡,那時的狀態跟現在差不多。
沈夕恆需要傾訴對象,這些年跟他哥相依為命,他哥趕過他,罵他過,砸過他,可他還是他哥。
「哥,」沈夕恆靠過去,抱著他沈朝昀胳膊,「我遇到程祈了。」
沈朝昀的身體下意識緊繃,澀聲:「你找他了?」
「我們在工作中遇到的,哥,他現在很好。」
「你有沒有跟他提起過我們家的事?」
「沒有,哥,我什麼都沒說。」
沈朝昀抓著沈夕恆胳膊,「我說過,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家的情況,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有個殘廢的哥哥,他們會同情你,憐憫你,然後做著感動自己的事膈應你,你要提防破窗效應。」
沈夕恆臉色蒼白,他想說程祈不會,程祈不是那樣的人,但他不敢說,他哥會癲狂,會失落,會傷心。
從前的天之驕子,所有人眼中的優秀青年,本該有著光明的前途,人人羨慕的工作,體貼入微的愛人,一場事故後只剩下站不起的雙腿,被病情折磨到厭世,厭惡所有人,厭惡一切美好的事物。
沈夕恆剛上大學那會兒,學校填表的時候無意跟同學提過一嘴家裡父母雙亡,哥哥暫時需要人照顧,那位同學知道後一直在幫助他,給他介紹兼職,幫忙找關係讓他去學校飯堂打飯,後來沈夕恆慢慢發現不對勁,那位同學每天刻意帶著另一幫同學去他打飯的窗口,每次都要跟不同的人介紹:「這位是沈夕恆同學,他家裡困難,學雜費都靠自己掙,大家多幫幫他。」
到後來,大家對那位同學是讚賞的,對沈夕恆更多的是厭煩,他們會說:「誰家沒點事,天天拿出來掛嘴邊說,博同情嗎?煩都煩死了。」
明明沈夕恆什麼都沒說過。
慢慢的,他在學校甚至被孤立,某次不知道因為什麼事,那位幫助過他的同學一直責怪,他按事實回了兩句,那位同學說:「沈夕恆你的性格真的不行,你得改改,人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真的很令人討厭,難怪你沒爹媽疼。」
後來他才知道那是「破窗效應」,他的不幸在其他人眼中只是一塊破的了窗戶,反正他都這麼悲慘了,再慘點又有什麼問題,他們想著,然後在那塊破的地方繼續扔磚扔瓦。
沈朝昀知道後沒有安慰他,冷冷嘲諷:「只有你覺得所有人都是善良的,除了我們的家人,沒有人會真的心疼你。」
自出事後沈朝昀極度抗拒與之前的一切人和事,從前的同學,朋友,老師,全都不聯繫,以前喜歡的書,喜歡吃的,喜歡玩的,出事後全都不碰,像是與他二十歲之前的人生來了一場大割裂。
沈夕恆能做的只有默默看著他,每日每夜的自責,要是那天他不跟媽媽吵架就好了。
又是一夜難眠,沈夕恆做了一整晚的夢,這一晚的夢都是跟程祈有關的,他跟程祈念了同一所大學,他們在校園相戀相愛,畢業後兩人都有著喜歡的工作……
醒來空虛到心痛,曾經有人告訴過他,人之所以會做夢,是因為想得到曾經錯過的,失去的,將那些幻想的片段投放到自己的夢裡,安慰自己曾經得到過。
唉,程祈啊,沈夕恆低嘆一聲,起床做早餐。
今天周六,不用上班,匆匆做好早餐放桌上,跟沈朝昀打招呼後出門跑外賣。
兼職外賣就這一個好處,時間自由支配,今天上午的時間是四個小時,早上叫早餐的多,來來回回跑了無數趟,爬樓梯爬到渾身是汗。
新接的一單外賣引起他的注意,地址極為隱蔽,在一個老破小小區,訂單備註到小區後門打電話。
沈夕恆照顧客要求做,到小區後門打通電話,對面那人說話的聲音傳進手機,沈夕恆怎麼聽怎麼耳熟,口音也熟,不太正綜的普通話,像極了年初遇到的騙子。
那人說:「外賣掛在後門圍欄上,我待會兒過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