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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芊芊小聲:「那您那天還說不認識他,我就說嘛,不認識怎麼會讓我去送手帕,還是特意新買的。」
程祈閉眼,不再說話。
周芊芊識趣的閉嘴,跟王總這家公司的合作公司其他人都不看好,這家公司明顯資歷不夠,況且即便有探討的餘地,程總也不必親自上門。
程祈住在市郊的一棟新小區,房子一百三十平,一個人住也不小,父母住療養院,盧叔安排的,比跟著程祈安全,也有專門的人照顧,程祈這才能心無旁騖的拼事業。
屋裡很安靜,安靜到程祈不得不去想沈夕恆,那個肆意的少年變了,變得小心翼翼,跟自己說話都帶著閃躲。
電話響起,接通,電話那端的周昶聲線溫和:「怎麼樣,見到他了嗎?」
「嗯。」
「你真的挺能忍,三個月了,這時候才現身見面。」
「嗯。」
「怎麼樣,再次見面你有什麼感覺?」
程祈沉默了,有什麼感覺?並沒有,他的激動,喜悅,憤怒,不甘,委屈,全在三個月前得知找到沈夕恆的那天宣洩完了。
程祈大學時結交兩個好友,周昶和楊林浩。
他們同宿舍,某次樓上宿舍半夜蹦迪,吵到他們睡不著,周昶和楊林浩上樓理論反被拖進宿舍一通羞辱,為此跟樓上宿舍結下樑子。
程祈看不過去,教周和楊過肩摔,掃堂腿等速成法,成功制服樓上的幾人,樓下三人成為好友。
周昶原本跟程祈同一專業,大二那年申請轉專業,轉到心理學專業,他一直認為研究人類心理比研究冰冷的電子更有意思,這幾年一直在做關於當代人輕生的社會心理調研。
半年前,一個景區發生集體自殺事件,周昶得知有這件一個群體,他們有組織,有計劃的相約一起離開這個世界。
順著線索開始找類似組織,大概是當時風聲緊,周昶在各大平台發布的關於「我覺得活的沒意思」的釣魚貼全部石沉大海。
四個月前,有網友私信周昶,問他還活著嗎?
周昶答:「不想活著,活著很累。」
那人給周昶一個QQ群號,讓他加入,說群里都是對這個世界失望的人,大家一起取暖。
入群第一天周昶把自己偽裝成高中生,杜撰家庭原因在群里訴苦,群友們紛紛訴述自己的命運,也有不發言的,因為群友們都有寫性別+年齡,周昶想要調研結果更準確,一個頭像一個頭像的點開查看他們的年齡及性別,打算做成數據分析。
一個頭像引起他的注意,那個頭像他很熟,熟到乍一看嚇一大跳,頭像有些模糊,背影是深藍的夜加明黃的星星點點,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圓形的地面上,看不清臉,周昶迅速退回手機界面打開微信,點開程祈微信頭像。
一樣的夜,一樣的星星點點,一樣的畫著圓形圈圈的地面,不同的是程祈的頭像里沒有人,周昶知道那是程祈老家拍的,當時程祈初來時到處找他的失蹤的一個朋友,發到網上的視頻就是那段夏夜螢火蟲的視頻。
將QQ群里的頭像截圖給程祈,程祈電話馬上過來,他聲音有點抖,語氣急切:「你在哪裡看到的?」
周昶把前後講給他聽,隱去那可能是個自殺群的信息,只說要做社會調研無意加的群。
程祈拿到那個頭像的QQ號,那個號的主人名為「耳朵會說話」,申請加好友,失敗,那個號的主人不加任何人,嘗試進群,進不了,只有群主或管理員能拉人進群。
就這樣,周昶在群里蟄伏一個月,有意無意接近「耳朵會說話」,把他不多的幾次發言全截圖給程祈,有時他會在群里發街景,臥在牆頭的小貓,伸出 牆院的白玉蘭,公交車站旁長出的小野花。
周昶把他所發的每一何照片存下來發給程祈,程祈根據他發的公交車站站牌找到亭山的一處街道,又在那個公交站附近蹲點數天,終於等到背著雙肩包走到站台等車的沈夕恆。
無法形容程祈坐在車內看到沈夕恆時的心情,知道他還活著的喜悅,對他不聯繫自己的失落,和那年突然離開的不解,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折磨著程祈,程祈面上不顯不露,開著車跟了他兩天,知道他住在繁花街,那是老城區唯一一條沒有拆遷整改的街道,車開不進去,程祈在街口看著他進去,也知道他在一家叫瑞誠電子的小公司上班。
電話那邊的周昶沒等到程祈答覆,笑道:「該不會是他沒認出你吧?」
「認識,不過他變了很多。」
「每個人的性格都是天生的,通常人會變有以下幾個原因,受過嚴重打擊,譬如重要的人去世,生過大病,見過案發現場等,都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性格,話說回來,你呢,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周昶問。
程祈找藉口掛斷電話,說實話,他只是想到找沈夕恆,想知道他是死是活、過的好不好,還有,親口問他當初為什麼不告而別,至於之後有什麼打算,他還真的沒想過。
他以為找到沈夕恆,會看到沈夕恆事業有成,結婚,家庭幸福,顯然,一條都對不上。
沈夕恆又做夢了,夢裡有個人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喪門星,罵他害死一家人,後面那個人的面孔逐漸清晰,變成媽媽的臉,媽媽在夢裡猙獰地掐著他脖子,說後悔生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