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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上房門,長舒了一口氣,好像老菸鬼終於吸到一口煙那樣,然後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他的通訊錄里沒有存一個人的名字,但加西亞記得住所有人的電話號碼,他熟練地快速播下一大串數字。
「嗨,哥哥,幹什麼呢?」
電話那一頭傳來無可奈何的聲音,聽起來是個嚴謹認真的人,「我很好,好得不能再好了,別用搭訕的腔調和我說話,有事快說。」
「哦——我工作上的事嚴格來講不能給你說——能不能麻煩你和警方交涉,讓他們把剛剛半小時裡的民用飛行器意外事故的調查轉給我處理?」
「我和地方治安沒交情,你得走程序。」
「拜託,你和他們一起打過仗你少來……哥……幫幫忙。」
「答應我一個條件。」
「好,你說。」加西亞立刻點頭。
「不,你要先答應。」
「我以後再也不勸你去外面找單身嚮導交往,沒問題,我再也不提這個茬了。」加西亞一邊說一邊繼續自己點著頭,好像這樣一來他的真誠也能傳達到對方眼裡一樣。
「不,是你,以後不要再嚷著你來為我服務了。」
加西亞沉默了幾秒,「好,我答應。」
他心裡對自己說,只要以後不嚷就可以了,嘖,不就是哨兵嚮導之間的事嗎,真是麻煩的哨兵。
他們掛了電話。
加西亞就地倒在床上——也許是沙發或長毛地毯,他沒注意。陷入短暫而甜美的昏睡,直到敲門聲把他弄醒,他只睡著了十分鐘。德米特里站在門外。
「警官先生,我有權力保持沉默——」加西亞為他打開門,調笑起來,「要逮捕我嗎?」
「不,我只是覺得——得好好謝謝你。」
加西亞擺出一副欣慰的面孔,他狡黠地對德米特里眨眨一雙藍眼睛,好像在說這是必須的。
「只嘴上說說可不夠,而且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呢。」加西亞用拳頭捶了一下戳戳德米特里胸口,對方其實還在為前幾天扎傷他愧疚。
「請你去酒吧,隨便喝,我買單。」
這時,先前那個警官恰好走過來了,顯得親昵的舉止被他人看在眼裡,德米特里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對方先開口了。
「二位,不好意思,這起事故將由其他機構負責調查——」
德米特里吃驚地看著警官,又看看加西亞,加西亞臉上的表情同樣震驚,好像這事情肯本不是他所為之。
「發現可疑的人或物,請隨時聯繫警方,祝你們今天過的愉快。」警官已經換上了例行公事口氣。
「那麼——德米特里,你要請我去哪家酒吧?」加西亞歪著頭,「我可不連續兩次去同一家店。」
「當然,換身衣服吧,你可不是去彈鋼琴的。」
聽到這話,警官眼裡著實羨慕,離開的時候,還發自肺腑的感慨,「你們感情真好……」
德米特里乾脆將計就計,故意調侃加西亞,「可不是嘛,不過這一位看起來不怎麼想賞我個光。」
加西亞想過拒絕對方的好意,自己蒙著頭睡一覺,但德米特里正邀請他一起站在陽光下,誰能拒絕呢?這絕對是鋌而走險,一旦在疲憊和酒精作用下他失去了戒備——
熱衷於鋌而走險的人,沒有「一旦」。
加西亞趕緊對德米特里再三點頭,表示自己必然賞光。讓後他鑽回自己房間裡,換上了一件寬鬆的無袖上衣,衣領剪裁的樣子時尚又別致,露著脖子和一小塊肩膀,他對著鏡子照了三次,去觀察自己的眼圈,練習面部表情,特別是笑容,確保沒人看得出自己三天沒睡覺。
鑰匙往褲兜里一揣,門一開。
德米特里在門口,打量著加西亞,表情好像個老師看著在作業本上亂塗的學生,下一秒似乎要破口大罵——雖然這只是加西亞的主觀感受,他的主觀感受也過于敏感了一點。
「怎麼了?這個酒吧有什麼特殊的著裝要求嗎?我們去的時候有特殊活動?」
加西亞低頭看看自己的打扮,沒什麼問題啊,誰去酒吧穿正裝打領帶?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發現德米特里的眼神徘徊在自己頸肩。
「我已經修好了,沒事的。」加西亞以為對方還在為前幾天弄傷自己愧疚。
結果他挨了德米特里一個白眼。
「啊——你在可惜,你留下的記號怎麼這麼快就沒了,」加西亞一語道破,「幼稚。」
德米特里和他你一句我一句,穿行在高聳的商業建築底下,他只覺得今天的金髮不良青年比以往聒噪一點。沒辦法,雖然加西亞幾乎來過人工群島上的每一家酒吧,但不帶「公務」地來娛樂場所,還有一位帥哥請客,可是第一次。
夜幕剛剛降臨時,他倆剛好走進一個低聲放著爵士樂的酒吧。
這裡談不上寬敞,布置非常經典,長吧檯,幾張高腳凳,吧檯上方整齊地碼著七八種玻璃杯,在往上懸著一塊電視,供飲酒的男人們看體育比賽作樂。
屏幕上正播放新同盟飛鏢大賽的預賽階段直播,勝出的人能夠代表新同盟參加第二年的飛鏢世錦賽。
德米特里的眼睛盯著屏幕,就移不開了。
「你怎麼不去當個體育記者?」加西亞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以後也會做體育記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