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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壇兩側站著唱詩班,不用說,都是假的,由三五和壞掉的仿生人組成。她們衣衫不乾不淨,織物線頭外露。有的亞麻色的頭髮沒了一半,有的腦袋扭不動還在試著轉動頭部,有的胳膊沒法轉彎。但他們依然在斷斷續續地唱詩,高高低低的渾濁的女聲斷斷續續,和聲旋律里夾著滋滋啦啦的電流干擾聲。
你信念$s1k¥snk堅定卻也要受到考驗
你在屋頂上看到她!(ap8……在那裡沐浴
……
推翻hu%e@你的寶座,並剪下你~d_的髮絲
……
從你的唇d邊她汲取了贊Og3!9T美之歌
加西亞漫不經心地吹起口哨,調子也懶得搞准。他會演奏的曲子很多,能評論的樂段更多,但他心底能誠懇地記住的歌卻少得可憐,隨便哼哼就是宣誓時那段幾十年不變的音樂,它和仿生人歌手們詭異的讚美詩形成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反差,引得信徒驚訝地回頭。
「哦,我的錯。」加西亞聳聳肩,趕緊停下了口哨,旁若無人,坐在最後一排,重新翹起二郎腿,收起菸蒂,等著神職人員來指引他的樣子。
他做出百無聊賴的樣子,時不時用一種閒散的視線看向前面長椅上的喬治。
一位神職人員模樣的人緩步來到這裡,左右看看信眾們。這個神職人員剛過中年,穿著一身樸素的黑衣,身形高瘦,眼窩衰老深陷著,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下腰。他一個接一個,和為數不多的信徒們小聲交談,差不多每一個人有三五分鐘交談時間。那些談完話的信徒們會輕手輕腳的離開,或者去聖象附近低頭禱告,他們看起來都很虔誠,動作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擾了別人。
過了一會,神職人員緩步走到了喬治面前,他的雙手交疊在一起,左手夾著小小的,用銀鏈子掛在脖子上聖物。
加西亞微微調整他的坐姿和微妙的角度,開始情報員最基本的工作之一,讀唇語。
「你有什麼困擾,我的孩子?」神職人員柔聲聞。
喬治微微抬頭打量了一下對方,然後才開口,「我幫一個陌生人做了一件事,我不知道它是否正確。」
「對他人的善是正確的。」
「我想我是為了金錢。」喬治說。
「我的孩子,如果你樂意告訴我具體發生了什麼,我才能更好的幫助你。」神職人員的口氣誠懇又謙遜。
喬治看看四周,似乎在擔心什麼,他的視線不經意地掃過加西亞的臉,而加西亞此時兩眼呆滯,注意力好像根本不在喬治這裡——畢竟是監視沒有被跟蹤經驗的普通人,加西亞用餘光就足夠了。
「不用怕,只有他在聽。」神職人員指了指他們的上方,這個「他」指代天庭里住著的神靈。
喬治終於猶猶豫豫地開口,「有人要我假裝不知情,同意一個年輕記者提出的條件,他開給了我一大筆錢,而那個記者也開出了天價,我……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到,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心懷歹念。」
「你答應了嗎?」
「是的,我已經答應了。」
「你貪戀金錢嗎,我的孩子?」
「我想我不,」喬治搖搖頭,「我只想讓自己的生活輕鬆一點,我的兒子七年前夭折了,我的夫人因此離開了我,錢財能讓我快樂一點。」
「暴飲暴食,賭博,女色,酗酒?」
「要喝一點酒,花錢置辦些體面衣服,唉……」
神職人員寬慰地對喬治點點頭,他神情平靜淡然,「我恐怕這不能算貪戀金錢。」
「如果我沒法把承諾的東西交給對方呢?」
喬治嘴巴動了動,似乎還想要追加著問什麼,但神職人員先開口了,他的語氣很溫和,「要盡力去履行你的承諾,因為信守承諾是好的,食言是壞的。而他人的歹念的惡果,自會由他自己承擔。」
喬治的神情鬆懈下來了,如釋重負。神職人員對他點點頭,好像拿走了他肩上的無形重擔。喬治也緩緩起身,終於完成了一個任務。
加西亞沒有錯過任何一個細節和表情變化。
神職人員又緩步來到最後一個信徒面前,那就是加西亞。他又一次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彎下腰,做出樂意聆聽的謙遜姿態。
「我的孩子,你有什麼迷茫呢?」
加西亞立刻開始偵測。他的精神體被喚出,在一片遼闊的空間高處俯視,連他自己都看不清精神體,只有一片落下的羽毛說明它正在工作——又一個普通人,難以精神力影響。
如果這時神職人員在此時手指向上指著,加西亞對自己開玩笑,他想著對方指的一定是自己的精神體。
加西亞晃著雙腿,一副街痞模樣,「我有個老哥,他很少聽我的話。」
「每個靈魂都是平等自由的,我的孩子,或許你得考慮考慮勸說他的方法。」神職人員感到自己在面對一個不怎麼虔誠的信徒,他儘量說的直白淺顯,「你的話真誠嗎,是出於你的對哥哥的愛嗎?」
「我的愛早就給了別人。」
「愛著至聖至高的神,或者理念,和愛家人愛朋友愛世人並不衝突,你依然可以愛你的家人,愛你的愛人。」
「我可以因為愛對他說謊嗎?」加西亞狡黠地眨眨眼睛。
「謊言是不好的,特別是對你所愛。」
「那你愛我嗎,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