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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有多乾脆果斷,入學後就有多痛心疾首。
郗霧從小頂著「美術天才」的title長大,習慣了被人羨慕崇拜,直到進了南評私高,卻徹底銷聲匿跡。
即使她確實和整個組一起拿下了wonder國際大獎賽的小組賽冠軍,為學校爭取到了建校以來第一個巴黎美術學院的保送名額。
但是她在學校卻再也沒有收到以前那樣的、來自四面八方的、經久不息的、真誠的掌聲,以及那個「美術天才郗霧」的稱呼。
她像死在一攤無人在意的沼澤里。
屬於她的驕傲通通被折碎。
被一種名為偏見的東西,壓死於襁褓中。
藝術這種東西,在沒人理解的圈子里,就是富人的遊戲、是老師對差生委婉的勸告、是考大學的高中生們嘲笑的食物鏈底端、更是家長眼中的「不務正業」和「沒出息」。
美術生已經是藝術生大軍中受歧視相對最少的群體了。
只是南評私高的藝術生,只由美術生組成,而每個圈子、每個生物圈都必須要有最下層的那一類,像個金字塔,好讓上位圈層的人保持優越感,從而保持警惕心,同時擁有力爭上遊的野心。
從而保證整個生物圈的活性。
這是生物圈中的人類們自然而然發展的鄙視鏈。
時勢造英雄。
所以即使學校里的同學們表現得如何相敬如賓,但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們偽裝能力實在過於差了,以至於那些不經意間表露的、說漏嘴的優越感與看不起,實在很容易被體察。
到底做錯了什麼呢?可能只是與時代洪流不相符,又或者只是與南評私高的發展方向不一樣,以是從上至下的無意識暗示與學生間心有靈犀的暗示,便如火如荼。
這種不經意間的默契,是郗霧入學後,收到的第一份禮物——「你是藝術生進來的啊?好厲害啊!你長得就好漂亮,好有藝術氣質!」
可是背後呢?
——「聽說她連中考都沒參加就能進來,藝術生果然就是占便宜啊!」
——「確實不公平,我們挑燈夜讀,她一個藝術生的title抵了我們所有努力。」
說得像她畫畫是天生會的不用學、不用練、也不用付出成本似的。
都是付出一定成本然後得到相應回報的東西。
她搞不懂究竟哪裡不一樣,值得這樣冷嘲熱諷?
到底是從何而來的優越感?
連邏輯都沒有。
也許這就是邏輯。
因為惡意是最不需要邏輯的東西。
大概是過去天之驕女的名頭享受過久,一下子的落差讓她有些緩不過神。
以至於上了高中之後,她的脾氣差了很多,尤其加上那個困擾了她十幾年的古怪夢境,
更不怎麼交朋友,很沒勁,反正也聊不到一塊去。
與其每天想著怎麼為了保持友誼而費盡心力地找話題造成精神內耗,還不如和她的康頌紙白顏料打交道,甚至於瞞著郗文容偷偷攢錢,然後去買幾塊稍微貴一點的櫻花牌橡皮,都比社交有意思得多。
所以高一一個學期下來,分分合合的,郗霧還是只有喬火那麼一個朋友。
從最開始的不甘,到最後發現這樣也挺好的,朋友嘛,在精不在多。
最重要的是,她突然沒有了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突然就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藝術最偉大的意義不就在於自由嗎?
審美的最低門檻就是擁有求同存異的意識。
欣賞藝術,不是讓你覺得某樣藝術品是否有存在的意義,而是藝術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證據——告訴每一個人,尊重那些自己所不能理解的人、事、物存在的權利。
存在即合理。
所以在社會不斷發展的過程中,哪怕藝術的內涵經常被高位者通過輿論操控引導,一代代的美術革命、藝術革命,推翻、重建,一個個新的理論出現在藝術圈,然後破圈,出現在普羅大眾的視線中,潛移默化間影響著整個時代。
很多的理論被推翻,但「藝術」本身卻從未被扼殺。
經過無數代後的今天,不管在藝術領域中,人類如何勾心鬥角,但整個時代、整個國際,依然在朝著尊重自由、尊重每個人發表意見的權利走。
然後以藝術領域為核心,輻射所有行業。
無論是美術還是音樂、舞蹈等等其他藝術形式,只不過是通過不同的載體來表現一種認知。
色彩線條也好、音符舞步也罷,不過是一種工具而已,是皮囊。
背後的認知、思想、閱歷、人生境界才是靈魂,才是決定藝術品成敗的關鍵。
剩下的如何表現的問題,是技法、是對工具的純熟程度。
所以每個人都有成為達文西的機會,但達文西只有一個。
而藝術存在的價值,是構建一種「探索」的精神——你可以成為達文西、你為什麼一定要成為達文西、你可不可以不成為達文西?
我不做第二個誰,我做第一個我。
擺在美術生面前的大概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商業化道路,一條是純藝術道路。
兩者不可避免都要和錢沾上關係,只是仍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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