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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以前她不幹這麼有人情味兒的事。
安慰別人從來不是她的習慣。
她向來是你願意聽就多說兩句, 不願意聽她連話也不多說一句。
但臧曜不一樣。
對任何藝術家來說,知遇之恩, 是蠅營狗苟的俗世里, 能讓人生讓人死的利刃,決定了是劃破荊棘往前沖, 還是刀刃向內,刺向自己的胸膛。
郗霧和司洛林學著泡了茶,氤氳的茶香里,她的視線朦朧,端起茶杯朝臧曜走去,遞將他。
「好茶。」
郗霧笑了。
「霧丫頭。」
「嗯?」
「為師問你一個問題。」
「好。」
「你選前途還是愛情。」
郗霧頓了一下:「……前途。」
這不是臧曜第一次問她這個問題。
也不是郗霧第一次回答「前途」。
但這是她第一次猶豫。
臧曜像往常一樣,從不發表意見,只是作為一個聲音,詢問她。
氣氛稍凝滯,郗霧環起胸開玩笑,以緩和氣氛:「話說老頭子,你當初究竟是怎麼一眼相中我做繼承人的?」
「你的畫風,還有你對藝術的理解,和我一個故人很像。」
郗霧撩了撩自己的長髮:「那她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女。」
誰知臧老看了她一眼,卻淡淡的笑了一聲,隨後偏過了頭去,眼神放遠,散焦,望向窗外,那裡有天邊遙遠的虛浮落日,那迷濛頹廢的樣子,讓郗霧愣了好一會兒,甚至心裡有一瞬間的自責。
「他叫楚南節,是我師弟。」
「他,沒挨過1975年的冬。」
沉默良久,郗霧調笑著搬出句調侃:「這麼傷感,都不像你了老頭兒……」
說不上來是安慰還是什麼。
她只是希望,有些冥冥之中的事情永遠不要發生,希望以前那個愛開玩笑的老頑童師父可以回來,而不是現在這個憂鬱老頭。
隔了會兒,臧曜笑了一聲,說了聲「嗐」,又說了聲「要你管。」
他下了她的台階。
心情似乎轉好了,又似乎是裝成好心情。
頓了頓,郗霧又說:「那時代挺難吧?」
臧曜「哼」了一聲,「不然呢?現在這世道就容易了?」
他話鋒一頓,想到自己現在並不了解現在年輕人的想法,於是湊郗霧跟前,問了問:「現在這世道容易嗎?」
容易嗎?
容易吧。
外賣發達、交通便利、人民有希望……
但不知怎麼,這一溜排的「好事」從腦海中滾動一遭後,郗霧卻想起了褚顏午的「大膽」、司洛林的無奈、自己從小到大受過的所有無妄之災……
以及又想起最近YOK上突然掀起的賣腐搞噱頭的,前幾天和司洛林隨意聊起這事兒,話頭不可避免又繞到褚顏午身上。
於是聽說一件事,褚顏午的媽媽衛璇,趁著網上颳起來的這股「東風」,把兒子作為「形象使」推了出去。
以至於「同性戀」加上褚顏午那張帥臉,迅速為赫柏集團吸取一波來自年輕力量的關注。
那些年輕人成為赫柏集團的免費水軍,在各大網絡平台上大肆宣傳,赫柏的知名度因這波巨大的流量而又上一層樓。
於是赫柏的股票也隨之上漲。
聽到這裡時,郗霧心裡不知道什麼感受,只覺得很難受。
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熱愛、是秘密,對於不在乎的人來說,只是獲取利益的商品。
當大眾對此審美疲勞,更甚至開始反胃、抵制時,那麼再真誠的人或事,都要被陰謀論。
可盆滿缽滿的人已美美隱身跑路,獨留下真誠的人做著別人看來譁眾取寵不討好的蠢事。
說來可笑,明明去年還為了隱藏兒子的真實性向,而不惜推波助瀾「男老師考場猥-褻漂亮女生」的校園假新聞,才短短一年而已,利益的天平一邊倒,於是覺得是隱疾、是小眾的東西也能搖身一變成了賺錢的砝碼。
親生母親都沒有真正尊重褚顏午,更遑論讓別人真正去尊重不同性向、尊重小眾?
因為被人扒著吸血,真出櫃了又有幾個認同的?
不過是小部分狂歡,大部分噁心,還有一部分因為逆反心理冷嘲熱諷。
於是網上的架打得風生水起,背後數錢的倒是玩得一手好隱身。
畢竟這世上連求同存異都難做到,更何況是世俗觀念里根深蒂固的東西。
她輕輕嘆了口氣,喃喃道:「應該比你們那個時候容易點……」
隨後又想到自己,純藝術畫家的道路不好走,很容易被門外漢嘲弄「看不懂」、「三歲小孩都能畫的東西也配叫藝術?」、「畫的一點都不像」。
以及「官晁的基礎畫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當然是郗霧抄襲吧?她平時的作品就挺讓人看不懂的,被老師捧著而已,可老師夸的不覺得很假嗎?也太誇張了吧?還百年難遇的天才哈哈哈,太像營銷套路了吧。」
臧曜沉默了一會兒,難得嗤笑了一聲,「都說學生時代青春恣意,瀟灑自由,可在世界觀還不夠完善的那個年齡段里,烏合之眾往往也最多,所以無端的冷嘲熱諷更是多,是最容易被煽動的群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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