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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空禾也不急,就那麼坐在她的對面,安靜地看著她。
良久。
郗霧才緩緩抬頭,看著夏空禾,問道:「夏空禾,你為什麼會喜歡心理學?」
「學著有趣,就學了,於是一醉經年,那你呢?」他看著她,「又為什麼要學油畫?」
她曲起一條腿,長臂伸向桌上的一罐啤酒,罐身輕輕扣了扣桌子,發出噠、噠、噠的聲音。
清脆,也抓著人心。
「大概是因為……」她脖子往後仰,整個上半身埋進柔軟的沙發里,就這麼仰頭望著天花板,「只有畫畫的時候才能把自己不合常規的心情發泄出來,只有畫畫的時候我才屬於我自己,只有畫畫的時候我才不會活在擔驚受怕的噩夢裡,只有畫畫的時候,我才不用和這世界保持我不喜歡的客套與禮貌。」
「大概是因為……只有畫畫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真正活著。」
她視線往下,最終停留在夏空禾清秀卻骨骼線條凌厲的臉上。
「這種感覺,誰都無法替代,你能明白嗎?」
「或許會有人覺得這種性格實在要命,而我又恰逢知道有人知道,所以我得忍著不說,我不想讓這部分人知道我的弱點從而有了來加害我的可能。」
「這樣活著會很累,我知道。」郗霧苦笑一聲,隨後話鋒咻忽一變,「可是這該死的、他媽的、要命的被害妄想症就是伴隨了我整整十幾年!」
「你果然已經知道一切了。」夏空禾眉心微皺,又緩緩挑起一側眉,笑了,「有趣。」
郗霧笑了。
夏空禾看了眼手機,隨後掛掉了司洛林的電話,他托著下巴,整個人都重拾了一如既往的自信和從容。
「其實之前我有過困惑,從見到你第一眼開始,因為接手的是老師準備好的資料,所以我從一開始沿用的就是老師的那一套方案,而那個方案有一個重要的前提,而也就是那一個前提,這一個小小的蝴蝶眼,讓我的治療方案走入了一個錯誤的岔路。」
夏空禾換了一個姿勢坐著,眼里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因為我錯估了原先的前提已經發生了改變,所以盲目地從你出獄開始,自動為你進行了這套方案的第二個療程,雖然略有成效,但總是收效甚微。」
「我讓司洛林假婚騙你,是為了分散你的報復欲,我又刻意讓你在那個樓梯間聽到溫優度和褚顏午吵架,是為了讓你消解你對司洛林的恨意。」
「我知道司洛林在你心裡有不一樣的位置,當然,他起初是不同意這個方案的,直到他和談頌見了一面,知道了你的目的。」
郗霧安靜地看著他。
「做這一切的目的很簡單,是為了讓你在最快的時間內消解社會脫節帶來的一輪新的社會壓力,因為這種社會壓力對於一個入過獄的人來說,是將其邊緣化的重要因素,不是不能用其他溫和治療的方案。」
「而是對於一個有著嚴重被害妄想症的患者來說,這種社會壓力很大可能上會加重病情,尤其是……」
夏空禾頓了頓:「你還有遺傳性的雙相情感障礙。」
「你的心理狀態比我遇到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特別且特殊。」
「易碎、敏感、難打開,治療的過程比給心臟做縫合手術還要小心翼翼和煎熬。」
「我說一句並不好聽的話,你就像一個靈魂無比易碎的瓷娃娃,製作這個瓷娃娃的過程無比難得,但是這個瓷娃娃碎掉卻在朝夕之間。」
「而製作瓷娃娃的過程就是你童年、青少年所有所見所聞所遭遇的總和,而你現在的靈魂狀態就像處在懸崖邊,我無法完美的把你治好,就像我無法把一個已經定型為瓷娃娃的瓷娃娃轉換成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鋼鐵俠。」
「作為一個神經心理科的醫生,我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把你儘量從懸崖邊往回一點一點的拉,然後找一個十分可靠並且你信任的人看著你,這個人毫無疑問是司洛林。」
郗霧笑了:「清楚明白。」
「這就是我的總方案,但是剛剛司洛林告訴了我一些發現,我才發現……」夏空禾頓了頓,「我似乎搞錯了一些前提,雖然對治療的主線任務影響不大,但總歸會繞一些遠路,使得……」
夏空禾臉色微微一沉:「你往懸崖邊又靠近了一步。」
郗霧懶懶一笑,混不在意般:「是嘛?司洛林他發現什麼了?」
「雙重人格。」夏空禾緩緩吐出四個字,「這也是為什麼,我在你出獄後決定進入第二個療程的原因,我本來以為……兩個人格應該已經融合得差不多了,但如果是因為漏掉了這個前提的話,那就不一樣了。」
郗霧沒什麼反應。
「所有人都知道你有雙重人格,這也是為什麼所有人都配合著在郗霧面前演戲的原因,但這個所有人里,有一個人不知道……」
夏空禾轉了下筆,病情越是複雜,他便越發冷靜,「當然,這也是心理學上比較常見的一種現象。」
「而那個唯一不知道自己有雙重人格的,就是你自己,郗霧,而這,就是我後來漏掉的那個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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