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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來想去,身邊可靠的人好像只有沐煦。許煢煢決定找他聊一聊,當然,會在不暴露紀寒燈的前提下展開話題。或許,沐煦可以幫她理清思緒。
走到雜貨鋪門口,許煢煢聽見幾個鄰居在勸沐煦相親。
「小沐啊,你也該找個對象成家了,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守著雜貨鋪過一輩子吧?」
「李嬸家那個侄女,才二十出頭,長得又乖又水靈,在鎮醫院當護士,人見人愛!」
「你爸的情況人家都知道,她完全不介意,多好的小姑娘啊,人好,工作好,你就見見吧!」
沐煦笑笑:「那麼好的姑娘,應該和更好的人在一起,我就不去耽誤人家了。」
李嬸恨鐵不成鋼:「小沐,你該不會真跟許家閨女好上了吧?你糊塗啊!她爸媽死得那麼慘,提起來多晦氣啊,還有個拖油瓶弟弟,一家子又窮又倒霉,如今歲數也大了,也沒個正經工作,長得也不是美若天仙,你再怎麼自甘墮落也不能栽在她手上啊!」
不等沐煦回答,許煢煢便衝上去薅住了李嬸的頭髮。
或許是因為最近壓力太大,大到壓垮了她的理智,總之,她忽然就不想再忍了。
不想再維持表面的和氣,不想再假裝看不見那些冷眼、聽不見那些奚落。
懶得裝了。
薅了一大把頭髮下來後,她又接著一巴掌掄上去,對方臉上霎時浮現出鮮紅的指印。
「抱歉啊,我父母死得太過悲慘,不小心晦氣到您了。」許煢煢道,「不如您也死一下全家吧?到時候我保證會表現得大方又禮貌,絕不嫌您晦氣。」
李嬸呆傻了幾秒,立刻扯開嗓子嚎起來:「潑婦打人了!潑婦打人了!」
一邊嚎一邊撲上去要反擊,被許煢煢輕巧躲過。
對方踉踉蹌蹌打不過她的樣子惹得許煢煢忍不住發笑,周圍亂成一團,有人在拉架,有人在看熱鬧,有人在跟著罵潑婦,她不在意地笑著,餘光無意間瞥向一旁的沐煦,發現他正靜靜站在一旁,眼底帶著厭煩。
許煢煢愣在原地,笑容漸漸消失。
他是在厭煩那些鄰居,還是在厭煩她?
還是,在他心中,她和這些鄰居一樣招人煩?
在許煢煢愣神的工夫,尖利的指甲猛然刮向她的右眼,視線剎時變得模糊,她在劇痛之下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坐在地。
謾罵聲頓時停了下來。
許煢煢右眼迅速破皮腫起,眼裡布滿紅血絲,頭髮也因剛才的拉扯亂成一團,看上去狼狽至極。
「算了,別跟這種沒爹沒媽的計較。」
「難不成要把她也打死,讓許家絕後?」
「是啊,這丫頭也挺可憐的,大家散了吧。」
人們仿佛突然良心發現,紛紛嘆息了起來。
直到看熱鬧的鄰居一一散盡,也沒有人過來扶起許煢煢。
許煢煢坐在地上,等右眼視力漸漸恢復後,才踉蹌著從地上爬起,順手拍了拍褲子上的灰。
膝蓋有點疼,剛才可能撞到了骨頭。
沐煦看著她,終於開口:「沒必要跟那些人較真。」
嗯,她知道。
一直都知道。
只是今天突然想發個瘋而已。
許煢煢笑笑:「不好意思啊沐煦哥,我不該在你店裡鬧事的。」
沐煦搖搖頭,轉身從冰櫃裡拿了一個冰袋出來:「先把眼睛敷一下吧。」
可再回頭時,發現許煢煢已經離開了。
走得悄無聲息。
沐煦盯著她剛才站過的位置,愣怔間,手心被冰袋凍得疼了一下。
被李嬸撓破相後,許煢煢反倒恢復了理智。她暗罵自己發癲,竟然試圖找沐煦求助。
她指望從他口中得到什麼樣的建議?
沐煦本人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十八歲那年,他毅然決然地揭發了自己的父親,代價是從此成為孤身一人。無須多問,他一定會勸她選擇正義。
可是紀寒燈跟沐山不一樣。
不一樣。
許煢煢從床縫裡掏出那張車票,一個人去了小樹林,從下午坐到天黑。
小時候,她常來這裡玩,爬樹,撿石子,撿落葉,直到後來發生了無名女屍案,便再也沒來過。因為每當靠近這片樹林,她腦中都會不可控制地浮現出那具女屍的臉,蒼白,孤獨,絕望。
那時年幼,還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以為親眼目睹一具無名女屍便已是自己人生中最離奇可怕的陰影。
此刻,許煢煢一個人坐在老槐樹下,將那張車票撕成碎片,又將被撕下的碎片再撕成更小的碎片,周而復始,直至掌心散落無數微小的碎片。
夜幕下的女人,看上去蒼白,孤獨,絕望。
夏風吹起。
不遠處傳來樹枝被踩斷的聲音。
仿佛站了很久,一直在悄無聲息地觀察她,然後一不留神,被刮來的風吹得晃了下身形。
許煢煢沒有抬頭,在心裡猜想來者的身份。
女屍的亡魂?討嫌的鄰居?還是,沐煦?
白天她不打招呼就離開了雜貨鋪,他應該看出來她生氣了。
她並不奢求沐煦替她出頭,只希望,在她摔倒的時候,他可以伸手拉她一把。
可他並沒有過來扶她。
就只是站在一旁,事不關己地旁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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