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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賤人,連場像樣的婚禮都沒辦,在舊衣服的領口上別了朵紅花,就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那個賤人,嫁給一無所有的窮鬼,卻笑得那麼燦爛甜蜜。
那個愚蠢的,該死的,離她而去的賤人。
紀暉剛想陪著金曉慧一起罵,又見她掏出一根暗紅色發繩,洋洋得意:「還好我剛才偷了賤人的新發繩,扳回一局!」
已經是孩子媽的人了,還那麼幼稚。
紀暉就喜歡她的幼稚。
往後好幾年,金曉慧一直戴著那根發繩。她那纖細的手腕上戴過玉鐲,戴過金鍊子,戴過珠串,換了一種又一種,唯獨那根發繩從未被摘下來過。
最易壞的東西,卻保存得最好。
直到小小的紀寒燈因為好奇扯了一把,早已脆弱無比的發繩霎時斷裂,從她手腕直直脫落。
那天金曉慧發了很大的脾氣。
紀暉特地去金店偷了對鐲子回來,才把暴怒的妻子哄好。
結果下一秒警察就找上了門,順帶還查出了他們之前的偷竊史。
於是,鐲子變成了手銬。
全怪紀寒燈。小偷夫婦雙雙抱怨。
撥通趙靜文家的電話時,金曉慧其實不抱什麼希望。雖然她嘴上哭得撕心裂肺,但她根本不信趙靜文會吃這一套。
老好人也要有個限度。
那個女人不可能答應幫她養孩子的。
那個窮酸貨連養自己的孩子都費勁。
可她聽見趙靜文在電話里輕聲說:「曉慧,放心。」
曉慧,放心。
金曉慧低下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囚服,心想:真醜啊。
她拒絕了趙靜文的探視,理由是,囚服太醜了。
出獄後,金曉慧偷偷去過一次雪粒鎮。
她原本是想接回兒子的。
可她發現紀寒燈被養得很好,十幾歲的少年,出落得清俊秀氣,穿著乾淨的校服,乖乖跟在許煢煢那個丫頭身後,勤快地幫她拎著東西,目光炯炯地望著她,認真聽她訓話。
趙靜文一家真的沒有苛待她的兒子。
一個老好人嫁給另一個老好人,又生下一個小好人。
真是,善良得刺眼。
既然如此,就讓這家人繼續養著紀寒燈好了。
紀暉百分百支持:「咱們白送他們家一個英俊挺拔的兒子,這可是天大的福報!想養條狗還要花錢買呢,我們可是白送!白送!」
「那不行,撫養費該給還是要給的。」金曉慧一副良心未泯、痛改前非的模樣。
然後每年準時準點地打五千元到趙靜文的帳戶。
一想到趙靜文看到入帳金額後臉上的表情,金曉慧做夢都要笑醒。
誰讓那女人當初只隨了五毛錢的份子給她?
看她多大方,給的比趙靜文多了整整一萬倍。
一萬倍!
金曉慧就是想捉弄捉弄趙靜文。
等她將來賺夠了錢,一定會戴著滿身金飾,開著豪車飛馳到趙靜文家那棟破屋子前,把人民幣一箱又一箱抬進他們家。
到了那個時候,一定會換成趙靜文來主動挽住她的胳膊,賠著笑臉,親口承認她們是關係最鐵的閨密,是一生一世好姐妹。
得知趙靜文死訊時,金曉慧正跟紀暉在足療店按摩。
給紀暉按摩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他玩笑道:「還有沒有別的服務?」
金曉慧抬腳踹過去,正中他的小腹。
在紀暉的叫痛聲中,金曉慧打開手機,看見了一條新信息,發件人是某個早已忘了長相的老鄉。
——聽說了嗎?趙靜文和她老公在銀行遇到了搶劫,被打死了!
金曉慧攥著手機,呼吸忽然變得困難,她試圖離開包間,剛走到門口,便兩眼一黑,驟然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從那一天開始,金曉慧的人生就此停止了。
軀體仍能運行,靈魂卻已經飛向了墳墓里。
起初,她看上去還很平靜,化了妝,從衣櫃裡挑了件最貴最漂亮的裙子換上,拉著紀暉連夜開車奔赴雪粒鎮。
車子駛到趙靜文家附近後,她忽然開始大滴大滴地落起了淚,渾身顫抖著,用力拽住紀暉的胳膊,阻止他繼續往前開。
「你說那個搶劫犯是沖他們身上哪個部位開的槍?」金曉慧問。
「應該是腦袋吧。」紀暉猜測。
「那豈不是腦漿都會流出來?」金曉慧喃喃。
紀暉見她表情不對,哄道:「不至於的,沒那麼誇張。」
金曉慧搖搖頭:「不去了,不去了,我不想看到趙靜文變成屍體的樣子。」
紀暉:「那就不去,反正他們女兒也沒邀請我們參加葬禮,何必去熱臉貼冷屁股!」
金曉慧還是搖頭:「不,我還是想去看看,我必須去看看她。」
最終,紀暉帶著金曉慧站在人群中,遠遠觀望了一下趙靜文和許江的葬禮。
再簡單不過的排場,只零散去了一些鄰居熟人,連吹奏哀樂的人都沒請,許煢煢穿著喪服,孤孤單單地守著父母的骨灰盒,表情木然又無望。
「哪個是咱兒子?」紀暉對許煢煢不感興趣。
「他不在。」金曉慧說,「他正在分貝高中住校。」
雖然這些年她從未見過紀寒燈,但一直在私底下打探留意他的動向。畢竟,那是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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