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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紀寒燈從來都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
他只知道,世上最無辜的,是許煢煢一家三口。
每一次向江嶺搭話時,他胸口都翻江倒海般的噁心,每一次目睹江嶺被欺凌時,他都忍不住愉悅地笑出聲,每一次摸江嶺的頭時,他心底深處都有個聲音在瘋狂叫囂著:掐住他,擰斷他,殺了他。
神仙哥哥。
好一個浸泡在惡濁黏液里的神仙哥哥。
或許,在殺完劉月和江嶺後,他可以下去地獄,與那個兇手正面對決,拉著對方一起魂飛魄散。
如果被許煢煢知道,一定又會笑他幼稚了。
——帥哥,什麼時候回家?
他反反覆覆地看著這條消息,心想,如果他下了地獄,許煢煢該怎麼辦呢?
她在想念他。
她在催他回家。
她第一次叫他帥哥。
她是以什麼樣的心情輸入這兩個字的?
她是在調侃他,還是調戲他?
總之,她誇他了。
lvz姐姐。
我也想你。
每一天都在想你。
凌晨的時候,母子二人逐漸甦醒。
最先睜開眼的,是江嶺。
他迷迷糊糊地望著紀寒燈:「神仙哥哥,你一直在守著我和媽媽嗎?」
小孩子全然不知蛋糕被下了藥,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覺,以為面前這個差點殺了自己的人是守護天使。
紀寒燈一句話都沒說,轉身走向門口。
「神仙哥哥,我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裡你竟然在用怨恨的眼神瞪著我,嚇壞我了。」江嶺慶幸地長舒一口氣,「還好,那只是一個夢。」
紀寒燈站在門口,沒有回頭。
江嶺又問:「神仙哥哥,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紀寒燈開口:「不會了。」
她在等他回家。
他應該回到她身邊去。
門被推開又合上,擋住了紀寒燈離去的背影。
江嶺想要追出去,可一旁的劉月忽地咳醒了。
他懂事地扶劉月坐起,倒了一杯水餵她喝下。
「我們怎麼會忽然睡著呢?」劉月發現自己身軟無力,不禁納悶。
敲門聲忽地響起。
「是神仙哥哥回來了!」江嶺揚起笑容,大踏步奔向門口。
剛才神仙哥哥果然是逗他玩的,他不會再也不見他的。
劉月看著江嶺一瘸一拐的跑姿,無奈地笑笑,一向早熟懂事的兒子,唯獨在那個青年面前會流露出孩子氣的一面。
挺好。
然而,少年打開門,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個塗著紅唇的中年女人。
以及,濃烈的,刺鼻的,汽油味。
……
「那天,我在他們家站了一夜,猶豫了很久很久。最終,沒有動手。」紀寒燈低眸注視著許煢煢,「姐,我沒有動手。」
他眼睛紅紅的,升騰起淚光與委屈,再沒了這幾日偽裝出來的平靜。
「是,我是陰溝里討人嫌的老鼠,是帶有犯罪基因的壞種,是心機深沉的變態,可是姐,我忍住了,我在最後一刻忍住了,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選擇聽你的話。我沒有殺人,我沒有讓你失望,我沒有拋下你一個人下地獄。」
「我沒有拋下你。」
他喃喃低語著,垂下頭,肩膀微顫,透明的淚滑過臉頰,月光從小小的窗口照進來,灑落在他蒼白的身體上。
許煢煢心口閃過刺痛,方才的怒意瞬間消散,此刻,她只想輕輕抱住他。
可當她伸出手,他卻退後一步,避開了她。
紀寒燈直直盯著她:「如果不是看到新聞,你還會相信我現在說的話嗎?」
許煢煢愣了愣:「什麼?」
「無論發生什麼事,信賴我,從來都不是你的第一選項。」紀寒燈自嘲一笑,「沐煦,余馥,同事……你可以毫無負擔地求助、相信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唯獨對我,骨子裡總是透著戒備和疏離。」
「從小到大,在你心中,我沒有一刻值得信任和依靠過,對吧?」
他的笑容淒涼而無望。
許煢煢啞然,發現自己無法反駁。
發現那張車票後,她的第一反應,是立刻開始懷疑他,害怕他。
她好像,確實,從頭到尾都沒有信任過他。
甚至都沒有考慮過找他好好談一談,耐心詢問一下他,了解一下實情。
——不,我相信你,我很依賴你,你是世上跟我最親的人,你在我心中比任何人都重要,我從來沒有防備過你,姐姐愛你。
紀寒燈默默等著許煢煢說出這些話,只要隨便說出一句哄哄他就好。
哪怕是撒謊也沒關係。
可許煢煢呆在原地,在怔愣之間,默認了紀寒燈的質問。
二人僵持著,氣氛再度降至冰點。
紀寒燈打開水頭,徑直將涼水衝到身上,淡聲道:「我要洗澡了。」
「啊,好,你洗吧。」
許煢煢識趣地轉身。
頓了頓,她又回過頭,不放心地叮囑:「還是把水溫調高一點吧?用涼水洗會感冒的。」
紀寒燈表情漠然:「無所謂。」
許煢煢擰眉:「那怎麼行?」
她自顧自過去幫他調起了水溫,些許水滴濺到她身上,浸濕了她的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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