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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起那條又丑又土的廉價項鍊時,金曉慧差點沒笑出聲。
神經病吧?
怎麼會有人一直保留著二十多年前的項鍊?還像傳家寶一樣交給了自己女兒繼承?
又不是金子的。
神經病。
趙靜文,你真是神經病。
塗著紅唇的女人步伐輕盈地走在路上,嘴角高高地上揚,哼唱著過時的小曲。
槍的話,找昔日獄友打聽打聽,應該很容易就能買到。這三年裡的每一天,她都在思考自己的死法。今天,她終於決定了,要跟趙靜文一樣,去體驗子彈飛入太陽穴的滋味。
至於地點,就選在白鶴村好了。那是她和趙靜文相識相伴、一起長大的地方,她似乎已經有半輩子沒回去過了,落葉歸根嘛。
當然,在那之前,她要先拉兩個墊背。
儘管並沒有親自養紀寒燈長大,可當金曉慧看見他也出現在蔻木鎮時,還是由衷感嘆,母與子之間,可能真的存在一種隱形紐帶。當她故意以小販的身份接近劉月時,紀寒燈也在故意接近江嶺,真是默契極了。
一個正常的母親,發現自己兒子正在計劃殺人時,會是什麼反應呢?
反正肯定不會像金曉慧一樣,充滿讚許和欣慰。
那天晚上,她躲在劉月家附近,滿心期待著紀寒燈實施他的計劃,結果等了整整一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那孩子連只螞蟻都沒殺,安安靜靜地從劉月家走出來,緩步離開。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金曉慧無比失望。
她還以為自己生了個有骨氣的兒子。
罷了,還是讓當媽的來吧。
汽油味沁入鼻腔。
黑夜與白晝緩慢交替。
紅唇女人勾起迷人微笑,緩步上樓。
靜文,放心。
我來幫你報仇了。
你結婚了,於是我也結婚。
你不聯繫我,於是我也不聯繫你。
現在,你死了。
那麼,理所當然地,我也會死。
所以,放心。
……
紀暉看著許煢煢脖子上的項鍊,終於明白了金曉慧發瘋的理由。
因為她忽然發現,那個她一直在乎的人,原來也同樣在乎著她,於是,她開心地,衝動地,毅然決然地,甘願為此付出一切。
瘋子的思維,一貫如此,不講邏輯,沒有道理。
一生一世好姐妹。
狗屁。
紀暉忍不住笑起來,帶著譏諷,揶揄,淒涼。
許煢煢不明所以,被他笑得心裡直發毛,警惕地與他拉開距離,默默環顧四周,確認墓地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稍微鬆了口氣。
紀暉將她那點小動作盡收眼底,慢慢收起了笑,他覺得自己應該把真相告訴這個丫頭。
告訴她,他的妻子,紀寒燈的親媽,發了瘋,縱了火,殺了人,僅僅是為了幫她親媽報仇。
讓許煢煢和紀寒燈這兩個無憂無慮的小畜生,陪他一起背負這個瘋狂的、沉重的、荒謬的真相。
對。
告訴她。
可先開口的人卻是許煢煢。
「對了,紀寒燈已經在省城一家公司實習了,待遇不錯,領導同事都很賞識他,一畢業就能轉正。雖然從小就沒有親生父母的關愛,但他還是努力長成了一個勤奮優秀的大人。」
非常陰陽怪氣。
果然還跟三年前一樣擅長氣人。
紀暉瞪向她,道:「放心,他媽已經沒了,將來用不著他幫忙養老,不用擔心我們會賴上他。」
許煢煢愕然:「沒了?」
「嗯,沒了。」紀暉握緊拳頭,又緩慢鬆開,「扔下我一個人跑去過好日子了,那個薄情寡義的賤人,枉我們二十多年的婚姻,翻臉無情,說跑就跑,真他媽沒天理!」
許煢煢:「……」
搞了半天是老婆跑了。
「既然金阿姨跑了,那您幹嘛還過來給我媽送花?」許煢煢疑惑。
「因為老子重情重義!」ɹp紀暉激動道,「因為老子答應過她的事從沒有食言過!你聽著,只要老子還活著一天,每年農曆十月初四都會過來給你媽送上一束花,老子就是要證明給金曉慧看,什麼叫真感情!什麼叫真義氣!」
許煢煢:「……」
她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個仿若醉了酒的中年男人。
所幸他自顧自發了一會兒瘋後,便轉過身準備走人了。
許煢煢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忍不住問:「你們這些年就一點都不牽掛紀寒燈嗎?」
紀暉隨意地擺了下手:「送給你家的東西,那就屬於你家了,丫頭,你就負責到底吧。」
果然還是曾經那個喪盡天良的老畜生。
許煢煢狠狠白了他一眼,紀暉正巧絆了一下,差點栽向旁邊一個墳頭,踉蹌了好一會兒才站穩,走一會兒停頓一會兒,步履蹣跚地離去。
還不到五十的歲數,卻已經像個遲暮老人。
許煢煢輕嘆,蹲下身,將墓碑前那束放歪了的山茶花擺正。
紀寒燈的視頻電話準時打了過來,許煢煢按下接聽鍵,想了又想,終究還是沒有把見到紀暉的事告訴他。
罷了,何必說出來給他添堵。
許煢煢並不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紀暉。
往後的農曆十月初四,趙靜文的墳前,再也沒有出現過紅色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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