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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語不僅是他的對手,更是他的莊家。
而莊家是永遠不會輸的。
阮語依然枕在周辭清的肩膀上,不悲亦不喜:「周辭清,你向我求婚,是想要一個任你掌控的周太太,還是因為……」
「因為我愛你。」周辭清拋下最後一點踟躕,張開雙臂將她抱緊,任她散發的氣息完全入侵自己的身體,「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想到我們第一次見面,想到你寄給我的一百封信,想到我們在香港發生的事……」
他身體慢慢下滑,單膝跪在地上,額頭抵住阮語的膝蓋,仿佛頂禮膜拜。
「周辭清可以沒有周太太,但他不能沒有阮語。」
歌房的門一直沒有被關上過,阮語餘光看到反光的玻璃上,宋毓瑤目瞪口呆的表情堪比喜劇演員驚訝的表情。
也是,生來就叱吒風雲的人甘願跪在地上,這場面怎只能單用震撼二字來概括。
但這還不夠。
阮語深呼吸一口氣,手指從周辭清鬢角划過,沿著他的耳廓一路走到頸後。
「哥哥,你肯來這裡,我就知道你不會不愛我。」阮語五指穿過他稍硬的頭髮,永遠孤高冷傲的頭顱此刻就在她手下。
「但我對你何止是愛。」她雙手滑到他的下頜,撫慰似的來回描繪他臉側緊咬下突兀的線條,「你總說我媽媽愛抱著我哭哭啼啼的,但你不知道,那是她在勸冥頑不靈的我回頭,勸我不要因為愛你就盲目跟著你一步步踏入深淵。」
這次她沒有撒謊。
而阮語愛周辭清——這是她向全世界撒的謊。
阮儀不知道她不愛周辭清,更不知道她要借周辭清的力量報復吳觀山,所以在一個母親眼裡,周辭清是個最不及格的男人。
他身世複雜,手段暴戾,一身殺氣連狂風也無法吹散。高高在上,睥睨眾生,怎麼也不像個好人。
更別說要跟這樣的人執手偕老了。
所以母女每一年的見面都以阮儀的哭啼作為結尾,阮語只能抱著母親不停安慰:「周辭清真的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殘暴,也沒有教壞我,是我主動跟他學習。他還剛成年就能以一敵十,我跟他學點防身術怎麼了?」
「你想想啊,他年紀輕輕就坐在家族最高的位置,四面八方都是豺狼猛獸,他不裝得凶一點怎麼鎮得住下面的人?」
「而且高處不勝寒,他平日裡都是很寂寞的。我喜歡他,就多為他著想一點,哪怕在他身邊再危險,我也要陪著他,讓他不再孤單……」
原諒她一次次信口開河,她只是想讓母親好受一點。
在阮語的飲泣中,原話一字一句傳達至周辭清的耳中,化成明刀明槍,扎在他每一寸要害上,明明沒有血流淌,卻痛得他發不出一絲聲響。
「周辭清,我對你更多是盲目。」她吸了吸鼻子,抬頭閉眼避開他被急切控制的臉龐,「盲目的信任,盲目的跟隨。哪怕我早就知道你不愛我,只想看著我為你墮落……」
「不是的!」
他喉嚨喑醷,連聲音都帶著淒遑的沙啞。
內心的腌臢被無情掀開,臉上的疲憊和無力隨著頭頂的射燈驟然停下,定在他的臉上變成了一道道溝壑。
但呵斥過後,他連反駁自己的理由也找不到,只能入靜止般看著阮語,乞求她再一次一筆帶過。
「不是什麼?」阮語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再次狀告他的罪名,「周辭清,我從來沒有掩飾我愛你這件事,但你總要問我想要怎麼樣,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
她抽出被握在手心的拳頭,用力抵在周辭清的胸口處,他有力的心跳不停擊碰觸她的指骨。
「周辭清,你敢讓我參與你整個人生嗎?像我一樣,以一輩子為期限,盲目,不計後果,永遠愛我一個。」
拳頭又深入一寸,原本結實的胸肌突然卸去所有力量,軟軟地貼在她的皮膚上,愈發劇烈的心似乎能跳進她的手裡。
阮語進西苑後第一件事就是練拳,這是他們兩個人共同的意思,一個為了報仇,一個為了看戲。
教練是周辭清親自挑選的,是他陪練的拳手之一,實力無可置疑。而阮語一心變強,自然卯足了勁兒下功夫。
他「半吊子」的評價是基於他自己本身來制定,而事實上阮語用盡全力的一拳,足以讓一個人的心臟震盪,甚至驟停破裂。
尤其是在肌肉完全放鬆的狀態下。
周辭清全身陷在柔軟的靠背力,一身恣睢的傲骨分崩離析,唯獨上揚的眼尾殘存著與生俱來的堅定。
「如果你真的敢,那我沒什麼不敢的。」
這是他完全卸下防備的狀態,阮語一旦動手,半條命可能就交代在這裡了。
他忽然覺得很悲哀,悲哀兩個人竟然淪落到要互相猜忌試探,把自己當成籌碼放上賭桌。
阮語賭他是不是真的動了心,他賭阮語對他還有感情。
都是拿命作賭注,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最悲哀的是,就算這樣撕破了臉皮,他還是想和阮語在一起,像以前那樣永遠在一起。
用力抵在他胸口的拳頭不停顫抖,但周辭清知道,這不是動搖,是阮語又加了幾分力。
窒息的感覺如漫上來的冰水,他目光落在阮語的發頂,壓抑著反抗的本能反應。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被威脅生死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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