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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女兒終於逃離了惡魔的掌心,阮儀高興得從家門前地底挖出一壇女兒紅,說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女兒紅的含義是如此清晰,他受寵若驚,忙要擺手拒絕,可阮語卻笑著按下他的手:「這可算咱老阮家最珍貴的東西了,用來贈救命恩人最合適不過。」
簡單一句話,他卻聽得千轉百回,浮想聯翩,不得不再次譴責自己的齷蹉,紅著耳朵應了聲好。
歸家路途有些遠,飯後他便聽從教誨留下和阮家人一同守歲。
水鄉小鎮對煙花爆竹的管理並不嚴苛,吃過晚飯的二人在水邊散步,身邊小孩來來回回地跑,注意到阮語追過去的目光,他主動詢問:「想玩?」
阮語激動點頭,先一步跨上橋指路:「永泰橋邊的小賣部就有賣,去晚了就沒有了!」
硫磺味的白煙隨著河水瀰漫了整個小鎮,他叫住興奮往前跑的阮語,勇敢伸手牽住她:「跑慢點,你身體還沒恢復好的!」
熱鬧並沒有隨著夜幕沉寂,去往小賣部的路上熙熙攘攘,他緊緊握住阮語的手,一邊擔心撞到小孩,但更擔心阮語會甩開他的手。
沒有了那枚扎手的戒指,阮語自從醒來以後也沒有和任何人提過某個名字。
他們沒有問阮語是不是忘記了,是的話那就皆大歡喜,不是的話……
既然她不想提起,忘與不忘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又有什麼可顧慮的呢?
他五指更加收緊,跑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行。
然而才剛靠近,阮語突然停下,看著圍滿小孩的小賣部嘆氣:「輪到我的時候早就賣光了吧?」
他笑了笑:「欺負小孩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似乎早就猜到他會這樣做,阮語眼睛彎了彎,後退一步:「那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距離小賣部還有一段距離,他才走到人群外圈,老闆就宣布最後一份煙花被賣光了。
人群失望地一鬨而散,許時風看著一個半大的小孩一臉喜氣地抱著兩捆煙花從攤位前走出來。
他上前攔住,蹲下:「小朋友,叔叔可以拿糖果跟你換仙女棒嗎?」
小孩手臂收緊,搖頭:「如果我沒煙花玩,隔壁家小欣不會理我的。」
看來也是個「受情所困」的男孩子,許時風繼續跟他商量:「那我只跟你換兩根好不好?如果叔叔沒買到煙花,那個姐姐會傷心的。」
小孩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站在樹下的阮語百無聊賴地抬頭哈白氣,突然又低頭從羽絨服口袋拿手機翻看。
「那個姐姐是你女朋友嗎?」
許時風裝可憐:「如果沒有你的煙花,那她就永遠不可能是。」
小孩的臉立刻皺巴起來,猶豫掙扎了一會兒,還是認同分給他兩根:「小欣說她長大以後會嫁給我,你好像比我更需要這些煙花,還是給你吧。」
握著兩根細細的鐵絲,他覺得自己又齷蹉了不少,竟然連小孩子都欺負。
從口袋裡摸出一把斑斕的糖果放到小孩掌心,他笑著站起來,看不見的身後突然爆發出幾聲驚呼——
「快來人看看啊,有個小姑娘倒下啦!」
「來人啊,有沒有醫生啊!」
許時風猛地起身,原本阮語站著的地方已經不見她的倩影。
「麻煩讓讓!」他推開圍觀的人群,一身羽絨服的阮語倒在地上四肢不斷痙攣抽搐,口吐白沫,已經失去了意識。
「阮語!」
他大喊出聲,連聲音都跟著身體因驚恐而顫抖,剛走到她身邊便踉蹌得跪倒在地上,立刻拉開她羽絨服的拉鏈將人側翻過來。
出院時,神經內科的主任就跟他提過,癲癇極有可能會是後遺症之一,他一早就學會癲癇的急救措施。
或者說,任何醫生說過可能發生的後遺症,他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就怕那萬分之一的不幸降臨。
果然,他不想發生的預判還是發生了。
而幸阮語的發作很快就過去,救護車來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些許神智,躺在擔架床上蒼白著一張臉用唇語跟他道謝。
小鎮上只有個縣醫院,連個高排數的CT都沒有,等阮儀匆匆趕到醫院時,他已經聯繫上上海的醫院,請求派車接阮語轉院治療。
幽靜的急診室內,阮儀的啜泣在喬子安一聲聲溫柔的撫慰下漸漸變輕,許時風坐在盡頭處的鐵凳上,牆後是休息的阮語,手裡是阮語一直緊緊握著不肯放的手機。
他用密碼解鎖,裡面是一篇海外新聞。
《柬埔寨黑頭目涉嫌販賣軍火案罪名成立,一審判決終身監禁,當事人拒絕上訴》。
就算阮語絕口不提,她心裡還是不能忘記過去六年的事。
不可能忘記帶給她一切的那個男人。
哪怕周辭清不在眼前,他的一動一靜還是能牽動阮語身體裡每一根弦,彈奏出或歡樂或低沉的樂聲。
這是他許時風永遠也不可能做到的。
漆黑的高速公路上,許時風自己開車跟在救護車後,不是裡面沒有位置,單純是不想面對這樣的事實。
世上沒有雁過無痕的事,更別說周辭清於阮語是鐫刻的意義。
他真的能走進阮語心裡嗎?
但這種矯情的想法很快被現實沖刷一空,阮語癲癇發作倒地時可能是撞到了腦袋,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好幾次生命體徵驟降被送入ICU,求生意志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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