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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如此,他也明白,一旦事態嚴重,自己和萬興難說不會淪為政客們為了明哲保身而丟棄的棋子。
在龐大的國家機器面前,所有以私人利益為目的的投機取巧都不值一提。
這些困境陸文州都看在眼裡。
整整兩月,他推去一切事務,陪許念東奔西跑,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司機。
但也僅是司機,他不會做任何超出自己職能的事,哪怕在許念被重壓折磨得疲憊不堪時,他能做的也只是遞上杯熱茶,或者一夜又一夜的陪伴。
既然他的愛人有雄心壯志,那眼下這些,都是對方該承受的。
沒有強大的心理素質,他連名利場的入場卷都拿不到,又談何同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老東西們斗?
對此許念沒有任何不滿,他向來不喜歡推卸責任,除了在感情上的搖擺不定,他與他的大哥一樣厭惡逃避。
再一次董事會後,許念決定聽取幾位年輕副總的意見,聯繫了當下正火的自媒體公司,希望對方能為萬興拍攝一些正面報導,將網上的負面輿論壓下去。
這種級別的商務接待本該由副總出面,許念卻親自出馬,陪吃陪喝陪玩,臨走前還要送上豐厚大禮。
整整一周,陸文州全程接送,盡職盡責到當老闆的都有些於心不忍。
其中一名性格外向的女網紅,對這位有著紳士風度的司機很感興趣,幾天下來相談甚歡,關係近到已經可以拍著對方肩膀叫。
這種看似親昵的舉動,得來周圍人善意的玩笑。
唯有許念看得心裡不是滋味,誰能想到這個看似好脾氣中年男人,曾經也是個呼風喚雨的大人物呢?
午飯後,許念在酒店一樓的休息室找到陸文州。
對方正與其他司機站在一起抽菸,身體依靠著玻璃門,看姿勢十分放鬆。
煙霧繚繞間,他成為了眾人的焦點。
許念聽不到他們在聊什麼,無外乎就是些時事政治或者男人間的吹牛皮。
但無論聊什麼,陸文州都能應付得過來。
他的雙商極高,有著豐富的知識儲備和閱歷,哪怕是自己根本不感興趣的內容,他依然能做到耐心傾聽,並侃侃而談。
那種專注的神情會讓對方認為受到了高度重視,從而想要與他坦誠相交。
這是來自上位者的向下兼容,如同大人哄孩子,隨意拋出的一顆糖果就足以令對方笑逐顏開。
他是那個站在最高處的神明,用慈悲和憐憫俯瞰眾生。
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陸文州著實令人著迷。
當然,前提是不去回想他在私下裡的那些臭脾氣和壞毛病。
許念沒察覺,自己在這一刻已經揚起了嘴角。
他站在不遠處給男人打電話,對方看到後立即掐滅煙,走出玻璃間。
樓上的飯局還沒結束,許念有些乏了,交由底下人善後,準備回去補一覺。
兩人坐上車,他提議要不要休息幾天?公司里還有很多年輕司機可以頂上。
陸文州從後視鏡看去一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怎麼?心疼我了?」
許念飛快將視線移開,別彆扭扭的說:「少自作多情,我是看你年紀大了疲勞駕駛不安全。」
陸文州沒反駁,不疾不徐的調轉車頭,開出一段距離後才道:「心疼我就好好干,早一天解決你我都不用遭這份罪。」
他在陪著他,用自己的方式。
許念心口一熱,不禁產生了幾分感激。
事實證明聽取年輕人的建議是對的,營銷號利用新老員工的矛盾製造話題,引導那些在工作中受壓迫的年輕人發聲,將輿論徹底翻轉過來。
甚至有人開始追捧許念,稱讚他有壯士斷腕的決心,更有好事者扒出許念身世,說他不畏強權,以一人之力反抗封建舊制度。
但也有人罵他是白眼狼,對有養育之恩的族人棄之不顧。
總之說什麼的都有,許念不以為意,他對網絡上的東西不感興趣,只要不耽誤正常工作,隨便怎麼說都行。
他最近正和小男友鬧冷戰,對方指責許念十天半月都沒個消息,簡訊不回電話也不接。
許念解釋自己太忙,實在顧不過來。
小男友不理解,質問再忙還能連幾秒鐘回消息的時間都沒有?
這讓許念無言以對。
怎麼說呢,幾秒鐘的時間當然有,但人畢竟不是機器,做不到面面俱到。
有可能上一秒還在編輯簡訊,下一秒腦子裡靈光一閃,立刻就要打電話吩咐手下,一說就是個把鐘頭,再想起來回信息就不知是什麼時候了。
兩人現在的相處模式很像過去的他和陸文州。
只不過如今他是站在對方的角度,覺得小男友似乎有那麼點兒無理取鬧。
感情陷入了停滯期,工作上倒是逐步平穩,這讓許念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陪伴家人。
他計劃在周末帶許芸進行一次短途旅行,然而等到真正出發的那天,便有人自告奮勇當司機,並聲明不需要任何加班費。
許念堅持原則,知道自己沒定力,所以絕不給兩人創造任何機會,無奈女兒已經被對方收買,抱著他的大腿可憐兮兮懇求,「爸爸,你就讓大伯來嘛,我最喜歡大伯了!」
說著說著就要落淚,再看看男人,隔著玻璃窗笑得純良無害,許念被前後夾擊,一個沒忍住,又把人放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