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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慧也回來了,和陸文州是同一天,兄妹兩一見面險些認不出彼此。
陸文州笑文慧胖了點,看來國外的伙食不錯。
文慧看到他如今的模樣,眼淚撲簌簌的就往下掉,拉著大哥粗糙寬厚的手掌哽咽說怎麼老成這樣?
她這一哭牽動了不少人的心思,幾個女眷偷偷扭頭抹淚,文強的母親上來打圓場,紅著眼圈開玩笑說:「大喜日子都別喪啊!還指著你們幫忙呢。」
眼下家裡人少,除了管家和廚娘,就只剩五六個負責打掃的阿姨和看門的護院,本家的幾兄弟齊上陣,彼此間看著是比過去還親了不少。
大年三十吃年夜飯,仿佛又回到過去,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
文慧逗文斌的兒子,三歲的小孩鬼機靈,童言童語聽得眾人合不攏嘴。
沒人談論過往,也不曾因落魄而訴苦,難得聚在一起,誰都不想掃興。
吃了飯男人們出門拜年,女人留在家裡收拾殘局,午夜時分管家帶人出門點菸花,大家都聚在庭院裡等著看熱鬧,唯獨缺了陸文州的身影。
與往年一樣,回家後他就去了三太爺的屋裡喝茶。
大紅袍香氣撲鼻,他壓著壺蓋將兩個杯子逐一斟滿,而後向著年前的空氣舉杯,「又是一年,您老可還滿意?」
他對老爺子為了一己私慾,將真相告訴許念這件事早已釋懷,即便沒有這一茬,兩人的關係也無法善終。
陸文州願意為自己過去的糊塗帳買單,唯獨心疼許念。
他那秉性良善的愛人,不該被仇恨逼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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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當天來客不少,文慧一早聽說許念也會回來,幹活的心思都沒了,連新娘下轎都差點兒忘了扶。
文斌的母親責備她,她就躲到陸文州身後,理直氣壯的說:「又不是光我一人想見阿念,大哥也想啊!對不對大哥?」
陸文州不表態,正欲將她拽出來,抬頭就見人群中讓出條路。
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在幾個親戚的擁簇下走進,來者面容俊秀,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禮數周到的向每一位長輩打招呼。
他身側,是有些侷促的宋淞和滿臉興奮的許芸。
「呀!這就是阿念的孩子吧!」
文慧驚訝,得到許念肯定的答覆後迫不及待上前,蹲下身好奇的打量許芸,然後指著自己介紹,「我是你爸爸的妹妹,你要叫我姑姑。」
許芸很爽快的喊了聲,「姑!」惹來周圍人的誇讚。
文慧又把她抱起來,跑到陸文州面前,指著道:「這是你爸爸的哥哥,你要叫他大伯。」
不知怎地,許芸有點怕,怯怯的不敢開口。
文慧忽然在她臉上發現了什麼,疑惑道:「她和大哥長得好像啊!」
這話令許念當場黑了臉,不巧,這一幕也被陸文州敏銳捕捉到,不輕不重的向文慧責備,「沒大沒小,快把孩子放下。」
文慧反應過來是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歉,「對不起呀阿念,我就是有點意外。」
許念很快恢復笑臉,拉過了躲在身後的宋淞,「還沒介紹,這是我的妻子。」
「你好。」
陸文州先伸出手。
宋淞有些打怵,即便已經過三年,每每回憶起這個男人當日的所作所為,她仍心有餘悸。
對比起來,她的「丈夫」則要穩重得多。
將「妻子」擋在身後,許念顯得很親熱,自然而然上前握手,「大哥,好久不見。」
陸文州打量他,目光帶著點兇狠,手上故意加了力道,似笑非笑的點頭,「是很久了。」
氣氛鬧得有點僵,文強的母親上來催促文慧,「快帶你嫂子和侄女去坐下。」轉頭又向陸文州道:「你們也是,一會兒新郎新娘該來敬酒了!」
依照本地習俗,男女賓是該分開就餐,非是什麼陋習,而是男人湊在一起少不了喝酒抽菸吹牛皮,女人則喜歡討論家長里短增進感情,大家各聊各的互不打擾。
許念被安排在長輩那一桌,算是座上賓,這是過去從未有過的待遇。
他表現得很謙卑,每當有人誇讚他如今的風光時,他總是苦笑著擺手表示不值一提,然後就要感謝當年眾人的提攜之恩。
一來二去居然真有人上當,厚著臉皮的要他幫自己的孩子解決工作問題,還有毛遂自薦的,希望能在萬興謀個職務。
許念對此不做許諾,能夠耐心聽完已經是他展現出的最大寬容。
很快陸文強帶著妻子前來敬酒,到許念這裡時特地多敬了兩杯,也不知是醉了還是怎地,許念笑著向他的妻子打趣,「你別看我倆現在稱兄道弟的,那年臨走前他還打我一拳!」
眾人鬨笑,數落著文強的不懂事,非要他站好了給許念還回來。
文強實在尷尬,眼看就要下不來台,還是陸文州找了個喝多的藉口將始作俑者拉了出去。
眾人對他們的關係心知肚明,誰也不敢保證這兩年間二人私下裡沒有來往,所以也就不太在意。
兩人一路東拉西扯的來到迴廊下,避開了人群,陸文州才顯露出本性,咬著牙低吼:「你有完沒完?」
許念臉頰緋紅,看著是有點醉了,眼睛卻嶄亮,不知死活的繼續挑釁:「關你什麼事兒?」
兩年的修身養性,險些就要被這短短五個字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