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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白景聿內心想要揍他的欲望已經無限增長,然而當他面對著邵東承運籌帷幄的表情時,白景聿終究鬆開了手。
從這裡離開時外面已經是全黑的夜色,郊區的路燈並不明朗,再加上室外燥熱的溫度讓人無端感覺昏昏沉沉,以至於當白景聿被邵東承派出的司機一路送回立崗大橋的時候,才後知後覺想起自己剛才交出去的手機還處在關機界面。
手機信號接通的那一瞬間,簡訊和未接來電的提示就像炸了鍋一樣鋪天蓋地地接收進來。白景聿調整了一下呼吸,默默按下了回撥鍵。
電話在響鈴之後的兩秒內就被人接了起來,對方雖然還沒來得及說話,可白景聿依舊能透過聽筒聽到對面壓抑著的呼吸聲。
沒等對方開口,白景聿就主動道:「親愛的,我沒事……剛剛在外面辦事,手機突然沒電了。」
電話對面的宋尋似乎頓了一下,卻終究沒有多問,只緩緩道:「那你吃了沒,要不要我給你留飯?」白景聿本想說算了,卻又突然很本能地想家裡的味道,當下便「嗯」了一聲道:「你等著我,我馬上回來。」
不知從何時起,他頭頂的那片星空被雲層遮擋,橋墩下的野風開始肆虐,白景聿掛了電話,迎面站在風口,正面江對岸的方向。
在江面冷暖氣流的不斷交匯中,遠處的霓虹如螢火閃爍,雲層在風中快速移動著,仿佛有什麼看不到的力量在攪動風雲。
第一滴雨落到他臉上的時候,遠方響起了悶雷。白景聿返身回到車上,朝家的方向開去。
21:00pm
晏江市人民醫院ICU病房內,年輕的護士從病區急匆匆跑出來喊值班醫生,彼時正在值班的陸彬聞言起身,一邊走出去一邊道:「剛剛是幾床的鈴響了?」
「是七床的病人。」
陸彬一愣,「是那個墜樓的刑警?他怎麼了?」
「是他,患者剛剛有甦醒的跡象,但是心率突然上升,而且嘴裡好像在說一些胡話。」
陸彬推門而入,看到病床上的陶陽東雙目睜開,正驚恐地望著天花板。看到有人進來,他不顧身上插滿的管子,掙扎著起身道:「醫生……我……我要出去……」
「你渾身多處骨折,現在哪也不能去。」陸彬看了一眼監護儀,按住了陶陽東的手臂,轉頭對護士道:「患者心率過快,去準備急救藥物。」
護士急忙往外跑,陶陽東卻依舊試圖坐起來,嘴裡還在說著什麼,卻礙於身上的疼痛和陸彬的阻撓最終沒能掙紮下床。
陸彬只看到陶陽東的五官擰成一個痛苦的表情,艱難地對自己道:「醫生……麻煩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一個人……」
陸彬皺眉道:「你要聯繫誰?」
「晏江市刑偵支隊,白景聿。」
第97章 新的指引
橙色的落地燈照亮著客廳,沙發上隨意擱置著幾塊薄薄的空調毯。
灶台上正煲著番茄排骨湯,廚房裡的熱氣在玻璃門上蒸騰出朦朧的水霧。
宋尋提著灑水壺從陽台走進來,身後暖黃色的庭院燈掩映在層層疊疊的綠葉後。
陽台上這幾棵闊葉植物剛從宋尋家搬來不久,白景聿特地找人定做了幾個花架子,還在旁邊添置了兩把觀景藤椅。
遠處雷聲陣陣,悶熱的夜晚即將迎來一場雷雨,宋尋剛走進來沒多久,客廳大門外就傳來開鎖的聲音。宋尋抬起頭,朝進門的人笑了笑道:「你終於回來了。」
白景聿一臉頹然地站在門口,「嗯……處理事耽誤了,沒給你打電話……抱歉。」
「沒關係,湯在鍋里,你先去洗個手,我給你端出來。」宋尋起身走進廚房,裡面立馬傳來叮叮噹噹的碗筷聲。
白景聿疲憊地對著他道:「我有點累,想先去洗個澡。」
「也好……那我先盛出來涼一涼。」
白景聿渾渾噩噩走進衛生間,在嘩啦啦的水龍頭下瘋狂衝著自己的臉。直到憋氣的時間久到讓他產生出一種窒息感的時候,白景聿這才抬起頭,在鏡子裡看著自己的臉。
他突然覺得鏡子裡的自己很陌生。
或許是因為心裡始終堅定著的信念在某一刻突然碎裂了,白景聿發現即使他再怎麼努力去撥亂反正,都無法再恢復到最初的狀態。
他感覺自己仿佛站在一個看不到方向的十字路口,腦中就像幻燈片一樣不斷回閃著邵東承的話。
那些他本應該覺得是荒謬的,如今卻又不得不接受的話,一句一句扎在白景聿的心上,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荒誕和痛苦。
邵東承:「你依舊認為這個世界是非黑即白的?這世上的很多事根本不能用黑與白來定義,更多的是深深淺淺的灰色。」
「單一的評判標準本身就是一種道德綁架,你認為我在殺人,而我覺得自己是在救人。如今可以復活碎魂的方晶就在我手上,選擇擺在你面前,你難道不想救陶陽東嗎?」
「別說了!」白景聿怒吼道:「是,我承認,我想救他,可並不是用這種方式。」
「你別無選擇,白景聿。」邵東承笑了笑,「只要結果是對的,中間的方法有那麼重要嗎?」
白景聿居然愣住了,他發現自己答不上來。
方晶的碎片被塞在了他的手上,白景聿並沒有推卻。
邵東承道:「你自己決定救不救他。」從記憶里跳脫出來,白景聿的目光依舊停留在鏡子裡的自己頹廢的臉上。他走出衛生間,濃郁的番茄湯香氣撲面而來,白景聿木訥地坐在餐椅上,從宋尋手裡接過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