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頁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那邊有一根鬆動脫出的鐵釘的,手腕在用力划過時被金屬鐵釘割破皮肉,從動脈里噴涌而出的鮮血頓時染紅了地磚。
門外數個民警慌慌張張衝進來,場面一時間陷入混亂。呼喊聲,打急救電話聲,爭吵聲充斥著這個不大的房間。
也就在同一時間,白景聿看到一道熟悉的黑影突然憑空出現在劉安誠身旁,然後如餓狼撲食一般朝劉安誠的手腕撲過去。白景聿心裡一驚,下一秒,他看到劉安誠透過人群在朝他笑。
劉安誠知道,白景聿也看到了他手邊的東西。
白景聿看著那個黑色的小影子趴在劉安誠手腕邊啃食著他的血,而面色逐漸蒼白的劉安誠則被民警們手忙腳亂地抬出了房間。劉安誠沒有呼喊,仿佛手腕上的傷口根本不值得一提。只有白景聿知道這是一種早已經習慣到麻木了的疼痛,終於白景聿整個人靠在桌角上,雙目無神地看著地上那大灘的血跡。
「沈殷、鍾建國、劉安誠……」
「鬼童、Ouroboros……」
就像身陷一團迷霧之中,這些案子越往深處挖就越是讓人看不清調查的方向。
然而在這些迷霧重重的泥沼中,又似乎永遠有一根絲線在逐漸串聯起這些散落一地的蛛絲馬跡。
每當白景聿幾乎快要放棄的時候,就會有一雙無形的手將那根幾乎要斷掉的絲線送到他手中。
那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停。
白景聿揉了揉發酸發脹的太陽穴,只覺得頭痛欲裂。
「這個一路牽引著我前行的人,到底是誰……」
「白隊……」
「……白隊,你還好吧?」
白景聿驟然驚醒,一驚一乍地回頭朝著來人應了一聲:「我沒事」。
來人點了點頭,「門外好像有人在等你,沒什麼事的話……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門外的吵鬧聲逐漸遠離,周圍慢慢安靜下來,直到所有人都陸續離開,白景聿終於深吸一口氣,然後轉身離開。
踏出看守所的時候,門口那輛熟悉的白色沃爾沃正停在路邊,見他出來車子隨即亮起了雙跳。
白景聿走過去,有氣無力地拉開車門,癱坐在副駕駛朝宋尋望了一眼,緩聲道:「怎麼還在這等我,我不是讓你提前回去休息的嗎?」
「擔心你一個人不安全,所以想乾脆等一等。」宋尋從座椅旁邊提了個塑膠袋子給他,「剛去隔壁便利店買的夜宵,拿著。」
袋子的熱飯糰散發著噴香的溫度,在這個陰冷的夜裡顯得格外溫暖。
仿佛是適逢其會的等待,又是白景聿心尖上恰到好處的撫慰。白景聿只覺得內心長久以來的堅持被某種柔軟的東西猝不及防地包裹著,連帶著整個人一直緊繃著的神經都放鬆下來。
「宋尋……」
「嗯?」宋尋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下文,便疑惑地回頭望了他一眼,「你想說什麼?」
白景聿嘴角揚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仿佛原本是想說什麼卻又突然改主意不說了。
終於他往座椅背上一靠,眯著眼道:「沒什麼,回家吧。」
·
距離天亮還剩最後幾小時,不過白景聿依舊補到了一個質量很好的覺。或許是宋尋家的席夢思太舒服,又或許是潛意識裡因為某人而存在的安全感。
夢中長久以來的壓抑情緒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可以心安理得棲息在溫柔鄉的安寧。
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周遭的情勢多麼驚險,他永遠可以在宋尋這裡得到片刻的休憩。
白景聿甚至發現自己內心其實很貪戀昨晚那種和宋尋近距離接觸的感覺。
要不是自己當時發著燒昏昏沉沉,他也曾想轉過身去和對方相擁。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很想在那一刻把對方緊緊箍在自己懷裡,然後吻上對方的嘴唇,嘗嘗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醫生到底是什麼味道。
如果……
我是說如果有一天,宋尋肯松一絲絲口的話……
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地……
「咔嗒——」
在安靜的環境下這樣突兀的機械聲顯得格外刺耳,白景聿猝然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窗簾外昏暗的晨光和乳白色的天花板。
如果仔細辨認的話,可以聽出客廳有人剛剛離開,那個吵醒白景聿的機械聲就是來自於那道房門的鎖芯。
時間剛過早晨七點,宋尋已經出門去了。醫院早晨七點半開診,每到周三周五宋尋上班的時間總會提早一些。大約五分鐘後白景聿翻身起來,拉開窗簾的同時遠遠便看到那輛白色沃爾沃緩緩使出小區。
彼時手機收到一條微信提示:「早飯在蒸鍋里,牛奶在冰箱旁邊,記得喝之前熱一下。」
白景聿向來沒有喝熱牛奶的習慣,適逢他穿著睡衣走過客廳來到廚房,叼著鍋里熱氣騰騰的包子就著冷牛奶往沙發上一靠,儼然一副繼續在家度假的模樣。
外頭的天色已經大亮,不過家裡被層層疊疊的窗簾遮蓋著,陰沉的光線依舊有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錯覺。
然而內心莫名的焦躁不安,讓白景聿醒後便再也無法繼續入睡。他的視線內被亮著的手機屏幕照著,有限的可見範圍內正好看到沙發旁的大號狗窩安安靜靜地擺在那裡——裡面沒有狗,鬼倒是有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