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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做了一個冗長的夢。
他夢到自己對他說:我喜歡你,想保護你的安全。
這是本能,也是無法自拔的情感。
他閉上眼,腦中幾乎還有對方近距離靠近自己時留下的殘存氣息。
世俗讓宋尋習慣了一味地遷就和隱忍,如果不能確定對方的態度的話,還是不要讓他知道為好,宋尋心想。
等到天大亮的時候,聞訊趕來的實習生嚴喆小心翼翼推開了宋尋的房門,宋尋原本就睡地淺,聞聲睜開眼,正好對上嚴喆擰成川字的臉。
「老師,你怎麼好好的會突然這樣……」大學還沒畢業的嚴喆聲音帶著孩子一樣的哭腔,「昨晚我不當班,又睡得像死豬一樣沒看到群里的消息,一晚上也沒個人在旁邊照顧你……你這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嗚嗚嗚……」
「大哭包,差不多行了……」宋尋很勉強地笑了笑,「有值班護士在,怎麼會沒人照顧……而且我的家人都在國外,我並不希望讓他們知道這件事,你是知道的……」
嚴喆嘆了口氣:「聽陸主任說昨晚很兇險,要不是全院都認識你,陸主任也不會在沒有家屬在場的情況下就決定馬上給你動刀……」
「既然沒什麼大事也請你先別通知我的家人了……省得他們大老遠飛過來,也幫不上什麼忙。」宋尋淡淡地說完這句話,一旁的嚴喆欲言又止,直到宋尋又補了一句:「我習慣了一個人的……沒事。」
嚴喆終於忍不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宋老師你怎麼會和黑社會搭上關係呢?」
「黑社會」三個字讓宋尋的腦子裡重新浮現出那幾個帶槍的人的畫面,他突然眉頭一皺,莫名其妙問了一個嚴喆聽不太明白的問題,「鍾主任今天來上班了嗎?」
「哪個鐘……」嚴喆想了想,「你是說骨科的鐘建國主任?」
「嗯。」宋尋點頭。
「不知道,我得去問問。老師你提他做什麼……」嚴喆道:「有什麼著急的事情嗎?要不我給鍾主任打個電話?」
「哎,不用了……」宋尋努力搖頭,隨後似乎是傷口突然疼了一下,瞬間眉頭都擰到了一起。
他說話聲音很輕,也做不了太大的動作,即使任何微小的活動也會牽扯到腹部的傷口。剛才說的那些話已經讓他覺得很吃力,於是他朝嚴喆做了個手勢,希望對方可以幫他把床頭搖高一些。
此時門外有人說話的窸窣聲,主任醫師陸彬帶著護士進來查房。見宋尋醒了,陸彬朝他揮了揮手。
「躺著別動,不用起來。」
嚴喆退了一步道:「陸主任早。」
陸彬和宋尋是同科室的同事,兩人還算相熟。宋尋見他來微微點頭道,「昨晚麻煩你了。」
「剛醒吧,感覺怎麼樣?」陸彬看了看昨晚的體徵監測報告道:「還好子彈沒有傷到內臟,算是萬幸。這幾天你好好休息,後續的恢復問題應該不大,有什麼需要就隨時打我電話。」
實習生嚴喆忙不迭舉手道:「哎陸主任,我我我能不能申請這幾天留在病區照顧宋老師?」陸彬彈了個腦殼罵道:「你?急診科這麼忙你不去幹活,是想留在這趁機摸魚嗎?」
嚴喆「哎喲」一聲委屈道:「陸主任你怎麼這麼說我呢,這不是宋老師沒有家屬在身邊嗎……」
陸彬轉頭看了一眼宋尋,漫不經心問道:「沒家屬?昨晚上照顧你的那個人呢,白天上班去了?」
「……昨晚上?」宋尋被問得一臉問號,眼角瞥見嚴喆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試探著問道:「昨晚上……有人在這裡?」
陸彬點點頭,「就是把你送來的那個男人,忙前忙後的,後來在這坐了一宿,天亮我才看他離開。我以為是你什麼朋友……怎麼,我沒誤會什麼吧?」
陸彬看到宋尋臉色變了,以為他是傷口哪裡不舒服,正要去看時,房門被人叩了三聲後打開。陸彬回頭望了一眼道:「哦……這不就來了。」
來人個子很高,著一身筆挺的警察制服,進門時剛掛了手裡的電話,聽起來像是還有什麼工作沒處理完。不過放下電話的那一瞬間他的語氣就從低沉的命令口吻恢復到了霽月風光的明朗。
宋尋對上了那雙眼睛,隨後他的眼底輕微顫動了一下,便再也無法挪開了。
「白景聿……」
「你醒了?」白景聿仿佛沒看到對方臉上一言難盡的複雜思緒,逕自把一袋子新鮮水果和牛奶放在了桌上,「單位早上沒什麼要緊事,我去安排了一下工作,忙完過來看看你,都還好吧?」
他朝陸彬點頭致意,陸彬也回了他一下。這兩人昨晚上因為協調病房和住院手續等事情可沒少打交道,但由於當晚宋尋全程處於昏迷的狀態,醒來他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不過從兩人在自己面前的「初次見面」就互相點頭致意這一點上來看,宋尋馬上明白了陸彬口中所說的「忙前忙後」和「坐了一宿」應該確有其事。
不由得心裡非常之不好意思,恨不得馬上從病床上爬起來給非親非故的白景聿來個千恩萬謝。
「既然照顧你的人來了,那我就先忙去了。」陸彬拍了拍宋尋的肩膀,「有事叫我。」
宋尋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陸彬就笑了笑轉身離開。一旁的嚴喆留著也不是離開也不是,愣在原地沒多久,一轉頭正好看到陸彬朝他瞪了一眼,於是突然像開了竅似的支支吾吾道:「那、那我也走了宋老師,您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