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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身上的疼他早就麻木了,相比起這些,他更想知道那個快遞員說的「其他人」到底是誰。如果不是宋尋的話,難道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人在暗中調查?
白景聿腦子昏昏沉沉,幾次努力要去思考時都被撲面而來的睡意所打斷。終於他聽到宋尋從椅子上直起腰來,無奈道:「有些傷口創面太大,最好還是縫兩針。我這裡的工具並不全,要不我還是帶你去一趟……」
宋尋剛想起身就被人從後面扯了一把,他低頭看到白景聿伸手拽住了自己的袖子,嘴裡呢喃著:「不用去醫院了……我嫌麻煩,你隨便幫我處理一下就行了。」
宋尋苦笑道:「我沒有局麻藥物,你能撐得住?」
「……能。」白景聿道:「那些人今晚沒能得手,一定還會再找機會上門來。在我徹底恢復體力之前……我信不過出了這道門以外的任何一個陌生人。」
宋尋能理解白景聿的擔憂,於是他終於點頭「嗯」了一聲道:「那你忍著點,我儘量加快縫合速度。」
強光檯燈全部匯聚到背部區域,長針引線,白景聿裸著上半身,只在肩膀上搭著一條乾淨的毛毯。檯燈下的每一個動作都極其精細規整,宋尋每落下一針都格外專注,中途除了牽扯到創口時白景聿會短暫地抽一下肌肉之外,其餘時間幾乎都是在平穩中安然度過的。
白景聿上身緊繃的肌肉線條很明朗,沒有一點多餘的脂肪堆積。宋尋平時在外科縫合室見慣了各種脫了衣服一身膘的紋身大哥,在面對這副身材時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然而也只不過是多了那麼兩眼而已,他就被那些觸目驚心的傷口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對方明顯下的是死手,這些隨手拾起的鈍器狠狠地扎進皮肉里,給表層皮膚造成了幾乎是終身不可逆轉的傷痕。而宋尋的努力也只能儘量把這個損失縮到最小化。
末了,他長舒一口氣道:「好了。」
面前的人沒有回答,宋尋收拾完工具之後聽到均勻的呼吸聲,忍不住湊過去看了一下他的臉,卻見白景聿緊閉雙目面色泛紅。宋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果然在掌心離感受到了一點溫熱。
「你還在燒,一到晚上溫度又上來了,你別在沙發上睡,會著涼的……今晚先去我房間睡吧。」
他輕拍了拍白景聿的肩膀,強行把他喚醒,然而白景聿仿佛是睡迷糊了故意懶得動彈似的,應了一聲之後整個人依舊賴在沙發上紋絲不動。
宋尋等了一下,見他不起來,只能再次耐著性子俯身道:「你是要我扶你進去,還是親自背你進去?」
白景聿其實已經醒了,只不過在沙發上躺著太舒服就想再多賴一會兒。聽到這句話他嘴角勾起一個不被對方看到的弧度,含糊道:「你背唄。」
「……」宋尋定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說……我可以自己走進去。」白景聿翻了個身從沙發上囫圇坐起來,肩膀上的毛毯順勢滑下來,裸露的上半身赤條條暴露在宋尋面前。
白景聿本人倒也沒什麼不好意思,反正警校住宿那時候的北方澡堂子都是開放式的,高矮胖瘦什麼男人沒見過。倒是宋尋看似漫不經心地扶了扶眼鏡道:「你睡衣髒了,我重新給你找件衣服來。」
白景聿聞言聽話地坐在沙發上撐著一邊臉道:「我看你這就一間臥房,我睡你房間,你睡哪兒?」
宋尋早就計劃好了似的,根本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便脫口而出:「我可以睡沙發。」
白景聿聞言順勢往沙發上一倒,大有一副打死不肯起來的態勢,「那我怎麼好意思。」
「還有別的選擇嗎?」宋尋從衣櫃裡抽出兩條乾淨的被褥,又找了一件乾淨睡衣塞到白景聿手上,「你現在開車回去,指不定路上又被人在半道上截胡了……再說你現在還發著燒,你讓我怎麼放心晚上讓你一個人回去?你今晚聽我的話好好休息,說不定明天就能退燒了,你是我的病人,別忘了你出院的時候答應過我什麼。」
「行……那要不……」要不湊合睡一張床我也不介意。
白景聿話到嘴邊戛然而止,另一邊宋尋又去臥室里噼里啪啦一陣搗鼓,仿佛沒聽到白景聿一個人在客廳里自言自語著什麼。
過了好一陣,他從臥室里走出來道:「床給你鋪好了,早點睡吧——你剛才在客廳里說要不什麼?」
「沒什麼,那啥……我發燒起來頭疼得厲害,你家有沒有布洛芬給我吃一顆應應急。」
「有,我給你去拿。」
宋尋邊走向藥箱邊道:「熱水喝完了,你先回房間躺著,我去燒點水,順便再去給你煮兩個水潽蛋,一會一起給你端過來。」白景聿胡亂「嗯」了一聲,知道拗不過宋尋,便也放棄掙紮起身走去了臥室。等宋尋端著藥和雞蛋走進臥室的時候,發現白景聿已經睡得很沉了。
宋尋沒有選擇叫醒他,而是悄悄退了出去。臨關燈時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看著那個就算睡著了依舊眉頭緊鎖的男人默默發了會兒呆。
宋尋其實很想重新告訴白景聿自己之前昏迷時對他說的那些並非是胡話,他本想靠時間來沖淡自己一時衝動發昏的頭腦,卻發現時間非但沒有抹平他心頭的激盪,反而把這種難以表述的情愫醞釀得愈發濃郁。
每一次見到他,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發來的微信;甚至每一次坐在他車上的副駕駛,和他一起去餐廳,然後在沿江景觀帶上聊著天並肩而行……只要和他有關的任何一件事都會讓宋尋內心深處對他的愛意更深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