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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剛才起你就一直心不在焉。」宋尋伸手摸了摸白景聿的額頭,確認他並沒有在發燒後道:「你在想什麼,我可以聽聽嗎?」
白景聿道:「我只是在想……救一個人到底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才算得上值得。」
宋尋停下了手裡的湯勺,抬起眼正對上白景聿的目光,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猶豫和迷茫。於是宋尋道:「這個問題你要問我的話,可能我的答案你並不會十分滿意。畢竟對於醫生來說……救人付出多大的代價都算得上值得。」
「在你們的眼裡……眾生真的平等嗎?」
「沒錯。」宋尋不知道白景聿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不過他依舊認真回答道:「醫生的職業道德,決定了他們的眼中的患者沒有尊卑之分,好壞之別。即使對方是個罪犯,當他的搶救係數高於一個見義勇為的好人的時候,我們依舊會選擇先救他。」
白景聿笑了笑,隨後無奈地搖了搖頭。濃郁的排骨湯在舌尖流淌,卻並沒有挑逗起白景聿的味蕾。
「那如果……」
如果救人的代價是放任一個壞人繼續為非作歹,亦或是被迫接受對方的指示的話該怎麼辦?
話還沒來得及全部說出口,奪命鈴一樣的電話聲突然響起。白景聿看了一眼,居然是江明懷。
「餵江副……有什麼事嗎?」
「醫院那邊打電話來,說陶陽東醒了。」江明懷道:「他指名想要見你。」
·
陶陽東斜躺在監護病床上,眼巴巴地養著窗外。
他的狀態不算太好,但起碼保住了命。
從他醒來的那一瞬間開始他就一直處在一個神志不清的狀態,嘴裡始終在循環念著什麼旁人聽不懂的話。
然而即使醫生和家屬也完全不能從他的嘴裡聽出什麼有意義的信息來,只能尊崇他醒後唯一明確的指令找來了白景聿。
抵達醫院的時候,悶熱的天氣終於開始下起了雷雨。
白景聿和宋尋二人同時下車,一前一後衝進了住院部。
剛一進門就看到正等在門口的陸彬,見到他們二人同時抵達,陸彬來不及多問便指了指身後道:「跟我走。」
宋尋追上一步道:「病人現在什麼情況?」
「生命體徵並不好,應該說還沒脫離危險期。照理說這個狀態的病人並不會這麼快醒過來……不過他醒得很突然,醒後反應遲鈍,精神狀態欠佳,處在囈語期。」陸彬若有所思道:「我沒想到你會一起來,事情就好辦多了。」
「什麼意思?」
宋尋下意識反問,卻又突然反應過來。還沒輪到他開口,陸彬回頭做了一個「你懂」的表情,「有些話我對別人講沒用,但是跟你一說你就能懂。」
啞謎還沒打完,推開病房的一瞬間,宋尋就被一股特殊的氣味沖了鼻子。
他頓了一下,眉頭很不起眼地皺了一下。在眼角的餘光里,他並沒有看到任何不尋常的東西,但是這個熟悉的非人類氣味卻又真實存在。
陸彬適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宋尋來不及去問陸彬是怎麼發現這一點的,他本能地以為那「東西」藏在了他看不到的地方。
「老陶。」白景聿喊了一聲,徑直走到陶陽東的跟前。
陶陽東原本呆滯的瞳孔突然起了反應,他掙扎著挺了挺上半身,即使這微弱的體位變化也足夠讓他的心率突然開始上升。
「你終於醒了。」白景聿彎下腰,見陶陽東迫切地望著他,便道:「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別急,我慢慢聽你講。」
陶陽東微微點頭,目光卻警惕地瞥了一眼周圍,白景聿會意,回頭對陸彬道:「陸醫生,我能不能單獨和老陶聊一會兒?」
「好的,有需要隨時出來叫我。」陸彬退出去,同時還有也準備往外走的宋尋。
不過陶陽東突然朝門口的方向道:「那位先生……麻煩你留一下。」
宋尋腳步頓了一下,在眾人狐疑的臉色中留在了病房。門關上的那一刻,他聽到身後的陶陽東緩緩道:「你是白隊的朋友吧……我出事的那天我看到了你,是你救了那個小朋友吧……它走的時候很捨不得你。」
宋尋知道陶陽東說的小朋友就是宋笑笑,他垂著頭並沒有回答,陶陽東卻又繼續道:「它執意救我,我當時不知道是什麼讓它臨時改變了恨我的想法。剛才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它覺得自己和譚笑同病相憐,而我卻又剛答應要幫助譚笑恢復正常生活,所以想讓我繼續活著好幫助譚笑吧……」
宋尋回過頭,露出一個淡到幾乎看不清的笑容,「笑笑只是想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給更需要的人。」
陶陽東會意,把目光重新移回白景聿身上,用祈求的目光道:「它在哪?」
白景聿並不忍心告訴他實情,只能強行岔開話題,「只要你順利出院,它肯定會很高興的——你急著把我叫來,是因為什麼事?」
這一次輪到陶陽東微皺起眉頭。
到此,白景聿發現陶陽東並沒有陸彬所說的那些反應遲鈍、囈語之類的症狀,反而說話的邏輯思路都很清晰。
他甚至想從陶陽東身上看出任何「不正常」,卻都失敗了。「我急著叫你過來,是為了揭發一個人。」陶陽東陰森道:「這個人就在這家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