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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聿從未覺得回家的路這麼有盼頭,連帶著晚高峰的堵車也不像之前那麼令人煩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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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二十多公里外的城郊工業區,一輛鏽跡斑斑的小貨車從進去到出來用了不足十五分鐘的時間。隨後車子從國道旁的小路緩緩駛向郊區。
行至一處人跡罕至的水庫旁時車子終於停下來,隨後司機跳下車,打開後備箱的門鎖,將一隻笨重的鐵皮箱子拖下了車,快速扔進了湖裡。
湖水隨著一聲巨大的浪聲後泛起巨大的漣漪,掉入水中的箱子逐漸沒了蹤影。在那之後司機獨自一個人站在水庫旁默默看著。
夜幕降臨,水庫沉於寂靜的黑暗,偶爾從水面下冒出幾個氣泡,除此之外平靜的湖面再也沒什麼波瀾。
司機舒了一口氣,剛想轉身離開,突然水面下開始翻騰,無數氣泡湧上水面。司機轉過身驚恐地望著漆黑的水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底下冒上來。
司機下意識彎下腰,從地上拾起大石頭奮力砸向水面,緊接著又是一塊。石頭撞擊水面發出巨大的聲響,然而那水下的動靜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反而愈演愈烈。
最終司機開始感到害怕,他丟下石頭企圖逃跑,然而驚慌失措的他腳底突然開始發軟,在他即將跑上斜坡的時候突然腳下一滑,整個人隨著水庫旁的滾石開始往下墜。
水裡的怪聲近在咫尺,司機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他後腦勺的方向響起。
「殺人犯,你逃不掉的……」
「你不要找我!」司機驚慌失措地抱著一根枯死的樹幹,「是老闆要殺你,不是我!」「你們一個都逃不掉……鍾建國,陪我下地獄一起陪葬吧。」
「啊……!!!」
所有的嘈雜聲戛然而止,漆黑的視線內有一縷從窗外照進來的路燈光。周圍很安靜,只有牆上的掛鍾在滴答聲中緩慢走動。
鍾建國仰面朝天平躺在床上,目光不安地環顧了一圈四周。在確認剛才的一切只不過是夢境後,他坐起身胡亂抹了一把臉,寂靜的夜裡他的心跳聲顯得格外明顯。
時鐘停在凌晨三點,刻意加重的咔噠聲像某種警示一樣敲在了他的心弦上。
於是鍾建國再也無法繼續入睡,他坐起身,瞞著熟睡的妻子悄悄走向書房,從保險柜里摸出一隻桃木盒子,然後顫顫巍巍打開。
盒子裡是一隻手腳綁著紅繩的人偶,扒開人偶身上的衣服,在它胸口刻著一串微小的字,落款處是沈殷的名字。
鍾建國看了它一眼,並沒有從它身上感受到任何「活物」的痕跡。
鍾建國確定沈殷是死了。
他終於舒了一口氣。
這隻人偶是沈殷的替身偶,早在鍾建國第一次意識到沈殷沒死,並且以半人半鬼的形態回來報仇的時候他就做好了這隻替身偶。
他在鄭東來的死亡現場找到了沈殷留下的血液和毛髮,用禁術囚禁在這隻人偶的身體裡。
只不過這樣的方法並不能起到什麼詛咒的作用,只能讓鍾建國感受到沈殷是否在他周圍。
他用這個辦法逃避著沈殷的復仇,一直苟活到了現在。
直到幾天前,有人要他秘密去郊區的工廠「處理」掉沈殷的屍體。鍾建國這才急急忙忙開著借來的貨車把沈殷丟進了野外的水庫。
從噩夢中驚醒後他的內心依舊十分慌張,他不確定沈殷是不是真的死了,直到看到替身偶身上毫無生命的跡象時他才終於放心下來。
仲夏夜,悶熱潮濕的環境讓家家戶戶都忍不住開起了空調,然而鍾建國卻止不住地擦拭著自己額頭的冷汗。
他只覺得周圍的氣溫出奇地低,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重新塞好那隻桃木盒子,準備起身回房間去。
一轉頭,他突然看清了書櫃玻璃門上映出的倒影,一瞬間鍾建國背上的汗毛全都炸開了,那個本應該是自己影子的地方清楚地出現了沈殷的臉!
「啊——!!!」
鍾建國心跳漏了一拍,他下意識後退一步然後跌倒在地板上。被吵醒的妻子睡眼惺忪地跑過來,看到臉色蒼白的鐘建國忍不住喊起來,「老鍾……你怎麼了,你怎麼在這兒呢?!」
鍾建國結結巴巴道:「有人……家裡有人!」
被嚇了一跳的妻子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身後,家裡門窗緊閉,安安靜靜什麼外人都沒有,不免責罵道:「你這是夢遊了吧,大半夜的哪裡有人呀……」
鍾建國戰戰兢兢回過頭,剛才的書櫃玻璃里倒映著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除此之外什麼人都沒有。
大概是自己心虛看錯了吧。
鍾建國心裡想著,卻不敢告訴妻子自己恐懼的真正緣由。
在這之後的鐘建國再也無法安然入睡,就這麼眼巴巴等待著天亮。
內心的焦灼和不安充斥著他的神經,這已經是他這周第三次做噩夢了。
天亮之後,鍾建國惴惴不安地打開手機,彈出新聞更讓他感到窒息:
——「晏江連環殺人案的兇手疑似生前遭人殘殺,警方宣稱已展開調查。」
鍾建國從床上直起身,早飯也沒吃就沉著臉出了門。
而在晏江市中心的另一頭,初生的太陽剛剛照亮雲海豐匯公寓大樓的東側牆面,閃爍著金光的公寓開始迎來嶄新的一天。
正在衛生間洗漱的白景聿只聽到門鈴突然響,在那之後正在客廳的宋尋過去開門,迎面是一個蓬頭垢面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