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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殺。」
白景聿乾淨利落地說出這兩個字。
「沒錯。」孟凡點點頭,「不過我們暫不能確定這是不是一起專門針對Ouroboros的定向報復,所以我們想申請對這家單位目前在職的員工統一實行人身安全保護令……不過申請還沒打上去,就被江副局駁回了。」
白景聿:「……江副沒說什麼原因?」
孟凡搖搖頭,「他沒怎麼說明白,就說是……證據不足。」
「意料之中,本來這個案子進展的時間太久,又牽扯麵太廣。你一個市局以這樣的理由突然盲目給這麼多人實行人身安全保護令,想沒想過晏江的社會影響?」白景聿手裡的彈了彈筆帽道:「得虧江副一聲不吭把這事兒蓋下了,要真讓你們交上去,這不是給別人看笑話麼?!」
孟凡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那這不是著急怕再死人嘛……」
「我知道你的顧慮,剩下的我會找機會去和組織上協調。不過現在當務之急的偵查方向還是先放在劉安誠和鍾建國這兩個人身上。」白景聿道:「劉安誠這小子太年輕藏不住事,審訊的時候我一提起那家公司他就全亂了。所以就我的判斷而言,就算他真是犯罪組織里的一員也頂多就是個底層跑腿的嘍囉,不可能讓他真正涉及到項目的內容核心。所以偵查的重點先放在鍾建國身上,我在會所曾經見過他,這個老頭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那種場合……肯定是為了什麼。」
「好的白隊。」葉謙道:「我們派出去的人現在還有一隊在別墅附近,我讓他們繼續盯著。」白景聿白了一眼孟凡道:「老孟,我之前讓你查的沈殷,有什麼新進展沒?」
孟凡「哦」了一聲道:「你不說我都快忘了……這人真沒什麼資料可查,本身死了快八年了,死之前剛從晏江醫學院畢業,社會履歷幾乎為零。還有你說的沒錯,他和宋醫生是同班同學,還是同寢室的。」
白景聿專心做著筆記,頭也沒抬道:「打聽過其他同學沒,他倆以前有沒有過什麼瓜葛?」
「沒什麼瓜葛,倆人都算班裡中上成績的人,就……關係聽起來還不錯吧……」
孟凡甚至都沒做任何筆記,隻字片語的資料直接就記在腦子裡了。不過他突然一個激靈,小聲對白景聿道:「該不會是他倆以前讀書的時候有過那什麼……感情上的……?」
白景聿頭也不抬:「有個屁我看你有病!」
「那不然白隊你三番五次要查這個人幹什麼……」孟凡嘿嘿一笑道:「不過我打聽到他們畢業那會兒有個內部的校招的機會,宋尋和這個沈殷本來都被推薦去,後來宋醫生不知道什麼原因提前退出了,第二年才又重新去的晏江人民醫院。不過我尋思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信息,所以也就隨口聽了這麼幾句。」
白景聿略微想了想並沒有接話,一低頭看到時間已經接近早上十點,便轉頭道:「行了,今天的會就到這,各組解散幹活吧。」
下午一點,車子停在候機大廳外的停車場,白景聿看了一眼手錶,距離飛機預定的到達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臨近初春,氣溫開始逐步回升,午後的太陽照得讓人昏昏欲睡。於是白景聿把駕駛位的椅背搖下去,開了半扇車窗,決定趁機眯上一會兒。
臨閉眼前他在微信上發了個停車場的定位,沒再多說什麼別的。最近兩年他越來越覺得身體開始逐漸適應不了支隊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以前他還是個普通警員的時候為了抓個嫌犯熬個幾天都輕輕鬆鬆,現在難得加班熬個通宵第二天就累得要死要活,更別說昨晚剛經歷過一場槍戰了。
於是他剛閉上眼沒多久就一頭睡歪過去,連帶著不遠處飛機起飛時的轟鳴和機場大廳傳出的提示音都成耳邊的催眠曲。
不過短暫的休憩依舊沒能讓他的神經徹底放鬆下來,夢裡急促的鈴聲就像午夜的奪命曲把他從不安的睡夢中拉扯起來。
電話中有個陌生的聲音盡力掩蓋著某種壓抑的情緒問道:「餵……我這裡是晏江刑偵支隊,你是不是白宗康的兒子白景聿?」
當時正讀高二,年僅十七歲的白景聿已經一周沒見到出任務的父親了,聽到電話的一瞬間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裡咯噔一下,卻還是盡力穩定情緒回答道:「……嗯,我是。」
「我是你爸爸的同事,你在家吧?現在你在家待著哪兒也別去,一會兒我會派車來接你,記住啊,哪也別去。」
「……我爸爸出什麼事了?」
對方並沒有回答,不過白景聿能清晰地聽到話筒對方傳來的一聲極力掩蓋的嘆息。
於是白景聿放下電話就背起書包坐在床邊等,牆上的掛鍾一分一秒地流逝著,直到三小時後,車窗外閃爍著的紅藍警燈投射進漆黑的房間,白景聿終於等來了接他走的警車。
不過他們的目的地並不是父親工作的警察局,而是本市的殯儀館。
白景聿被一群警察圍著走進停屍房,白布下掩蓋著的那個輪廓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白景聿對這一幕短暫的最後一眼並沒有太多的記憶,甚至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被迫忘記了當時可能存在的任何悲傷或者絕望的情緒。
那一刻他的腦子大概是空白的,隨後他像行屍走肉一樣被一群穿著警察制服的叔叔送回了警局,局裡一整夜所有人都忙得徹夜不眠,沒有人來得及顧上他,於是他便一直在走廊坐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