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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走多遠,只是到了走廊另一側的單人病房。陸星河見是普通病房,心中還抱有些不切合實際的幻想,想著端木金是不是偷偷地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醒過來了。
隨即,唇邊扯出抹苦笑,陸星河心道自己真是年紀大了,剛剛端木銀都說了那人還占著醫院的ICU不願意出來,怎麼轉身就忘了。
端木銀手搭在門把手上,一手放在身前,做了個英格蘭紳士禮,面帶著平靜地近乎詭異的目光,「先生們,請看!」
這間私人醫院的單人病房是分臥室、客廳和洗手間的,說白了就是個面積稍小一點的住宅。豪華一些的還帶客臥和廚房,方便陪同的家屬照顧。
這樣的豪華套間不多,每層只有一間。端木真女士直接大手一揮,為還在昏迷中的兒子包下了同一層的豪華單人病房。
端木銀的這個開門,就像是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百餘平的病房內,芳香四溢,各色各樣的花籃爭奇鬥豔,最普通也是最小的當屬陳宇觴那束百合了。
「這麼多花?不是說已經封鎖消息了嗎?」陸星河張了張嘴,說話前直接被花香熏地打了個噴嚏。
端木銀趕忙把百合放進去,把魔盒門又關上。
他無奈地聳了聳肩,道:「封消息是對外人,我們家亂七八糟的親戚太多。總能想法設法得到消息,裡面還有籃白黃菊,我姑直接氣炸了,這會兒應該到那倒霉催的表親家了吧。」
陸星河被菊花膈應到了,臉色沉了沉,說道:「我等下叫人來處理這些花,順便給病房消毒。一股子香味,沒法住。」
端木銀臉上閃過詫異,剛要說話,肩上搭上了只手。他一轉頭就見到陳宇觴笑眯眯的臉,嘴邊的話也便吞了回去。
「走吧,我們去看看病人。」陳宇觴放下手,依舊是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問身邊的端木銀,「阿銀,到探視時間了嗎?真姨和爺爺奶奶進去看了嗎?」
「他們都才走沒多大一會兒。」端木銀看了眼腕錶,就見打了電話的陸星河走了過來,忙說道:「陸教授,現在是探視時間,等下你進去陪陪哥吧。」
陸星河攥著手機的右手一緊,手背上鼓起道道青筋。眼眸中閃過驚詫,左手指了下自己,問道:「我?伯母沒有進去嗎?」
「……」端木銀面上露出了個稍顯古怪的表情,端木真的原話是,臭崽子有了媳婦忘了娘,醫生說讓重要的人去陪,這人一定是他媳婦不是他老娘了,她才不願意進去招人煩呢。
但這話,端木銀能說嗎?不能說啊!
「好啦好啦,星星你別糾結這個了,你不是很擔心那小子嗎?親眼看看也能放心些。」陳宇觴不愧是和端木銀好的穿一條褲腿都嫌擠的好兄弟,一個表情就明白了兄弟的為難。
他雙手搭在陸星河的肩上,將陸星河推給了等在一旁的護士,和端木銀兩個人留在病房外。
陸星河在護士的幫助下穿好了無菌服,護士看他面容嚴肅,安慰道:「病人生命體徵已經基本穩定,凌晨的時候發過一次燒,很快就退了,不用太擔心。」
陸星河扯出抹笑,道:「謝謝。」
護士擺了擺手,說了注意事項,「探視時間是30分鐘,時間到了我會來帶您出去。還有,請不要觸碰病人和任何的儀器。」
陸星河點了點頭表示明白,護士轉身出了病房。此時的病房中只剩下陸星河和端木金兩個人,耳邊是儀器滴滴的聲音,有些嘈雜又有些安靜。
像是還在海底,處在真空的環境中一樣。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陸星河坐在床邊的凳子上,正巧是端木金頭朝的一側。
藍灰的眼眸緊緊閉著,深棕色的睫毛在眼瞼下形成一小片陰影,用當下追星女孩的話說,這是睫毛成精了。
口鼻上扣著呼吸器,唇色蒼白淺淡。這還是陸星河第一次看到這樣狼狽憔悴的端木金。
他扭過頭,等眼中漫上來的水霧退去,才敢轉過來接著看。俯臥的青年肩背上纏著白色的繃帶,在小島上曬黑一點的皮膚也在這一段時間裡養回了一些。
淺麥色與白色的對比,看得陸星河心都揪成了一團。他知道繃帶下面就是被燒傷的地方。
那些破爛的血肉,會慢慢結痂,會長成新鮮的血肉,會變成糾纏醜陋的傷疤。
這個愛臭美的青年,或許一輩子都要帶著那醜陋的傷疤。
那個時候,他是不是會後悔當時的選擇呢?
陸星河抬了抬手,很想觸碰那白色的綁帶。可是護士的話就在耳邊,他不敢碰。
但剛剛問題的答案,在一瞬間就出現在了腦海。
他勇敢的青年,不會後悔當時的選擇。
他的青年雖然曾經狠狠地傷害過他,但他在說愛自己的時候,那真誠的眼神從來都不是作假。
他相信青年是愛著自己的,可是……
陸星河垂下頭,用力吸了吸鼻子,輕聲地說道:「阿金,你不是說醒來的時候,要我在你身邊嗎?我現在就在你的身邊,你打算什麼時候醒過來呢?」
「端木銀說你喜歡賴床,我還不太敢信。以前你和我住在一起的時候,每次我早上有課你都能送我去上班。現在一看,你還真的很喜歡賴床啊。以前都是裝模作樣吧?保不准面上帶著笑,心裡再嘟嘟囔囔的抱怨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