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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厭垂眸, 兀自欣賞了會兒。
眼底的微光, 如同一片迷離的海,深邃沉靜,看不出任何情緒。
這一瞬, 才顯露出陌生感。
兩年前的盛厭, 永遠是熱烈張揚的, 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 高高在上, 似乎做什麼都輕而易舉,胸有成竹, 才能時刻活在仰慕和艷羨中。
因此, 性子也彌足霸道強勢,隨心所欲, 說一不二。
頗有點「老子天下第一」的意思。
如今,少年人面容不變,那種熱烈不羈、玩世不恭, 卻好似慢慢沉澱下來。
稱不上陰鬱。
對一個富家大少爺來說, 反而多了些人氣。
……當然霸道還是霸道。
誰都阻擋不了他的入侵。
哪怕不在同一個世界, 亦是如此。
顏北梔如夢初醒般, 悄然收回視線。
……
兩人再走出一小段。
食堂近在眼前。
保護站條件有限, 說是食堂,但其實也就是比較大一點的房間,設計成四面開窗,擺上桌椅,通風視野皆具。
偶爾要開個小會,也用這個地方。
每天,到三餐的時間點,會有幾個義工用後頭的爐子,做上幾鍋大鍋飯,誰要吃就過來自己打。
今天晚上的菜單是炒土豆絲和羊肉湯。
顏北梔不挑剔,從旁邊拿了餐盤和餐具。
頓了頓,又想到什麼,回頭提醒盛厭:「你要吃的話就在這裡拿。」
盛厭沒動,揚眉,「你來這裡每天都吃這些嗎?」
顏北梔:「你想吃泡麵的話,老張那裡也有。但開水要自己燒。」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兩人都是聰明人,還是舊相識,用不著打機鋒搞拉扯。
互相之間,言下之意大多明明白白。
顏北梔沒作聲,拿著餐盤,徑直往前走去打飯菜。
她的背影依舊是纖細瘦弱的。修長的脖頸,瘦伶伶的肩膀,像蝴蝶翅膀一樣單薄,弱不禁風。
是哪怕穿著薄帽衫,也擋不住的清瘦身形。
似乎只要一隻手,就能牢牢握住那截骨頭。平白叫人生出些許暴虐卑劣的占有欲來。
縱使如此,盛厭從沒見過顏北梔佝僂駝背。
她永遠都是那樣站得筆直,亭亭玉立。天鵝一樣修長的脖頸,一副不卑不亢的氣勢。
「……在發什麼呆?」
轉眼,顏北梔已經回到盛厭旁邊,淡淡地說了一句,將他從出神中喚醒。
盛厭搖頭,「沒什麼。」
「哦。」
顏北梔沒追問,就近挑了張桌子坐下。
盛厭便也順勢坐在她對面,目光如炬,牢牢盯著她的動作,看她慢條斯理地挑土豆絲。
這個點,食堂里沒別人在。
因為環境太過安靜,一點細微響動就變得無比清晰。
比如呼吸聲。
比如吞咽聲。
比如勺子和碗相觸碰的刺耳聲音。
……等等。
一種莫名其妙的氣氛無端地氤氳而開,在空氣中升騰,緊張又繾綣,泛起陣陣漣漪。
兩人之間,好像直到此刻,才有了真正「重逢」的氛圍。
顏北梔倏地放下勺子,坐直身體,同盛厭對視。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欲說還休。
顏北梔頓了頓,率先開口:「這兩年,過得還好嗎?」
盛厭:「不好。」
聲音迴蕩在偌大房間,聽起來空空蕩蕩的。
只是,因為他答得太過斬釘截鐵,顏北梔沒忍住,輕輕笑了一下,「抱歉。」
說實話,盛厭確實過得算不上太好。
高三那年,顏北梔表態之後,他憤然離開海市,前往美國求學。
之後,很是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時間。
抽菸也是在那會兒學會的。
只是,兩年時間太短,沒能讓盛厭釋懷。
學業對他來說沒有什麼難度。
留學生活動提不起興趣。
空白時間太長,他就像個癮.君.子一樣,不受控制地關注著顏北梔的消息,時時刻刻。
哪怕隔著山水迢迢。
哪怕連微信都得漂洋過海。
盛厭知道她考得很好,心心念念的市狀元和獎學金全都順利到手,夙願終了。
也知道她沒有去北城那兩所TOP2,而是留在了海市。
知道她家換了房子。
知道她選了計算機學院的專業。
可能因為大家都說計院畢業工資高。
知道她在大學依舊勤奮刻苦,科科績點滿分,還參加了不少比賽和專業項目,都是有含金量也有工資的。
因為太忙,報銷了所有周末和節假日。
甚至,顏北梔在學校受了委屈,盛厭第一反應是立刻打開網頁訂機票。
……
他人去了異國他鄉,但是最重要的東西丟下了。
像放風箏一樣,飛得再高,依舊被繩子牢牢地鎖著牽著,自始至終,無法掙脫。自由當然也不會存在。
毫無疑問。
顏北梔就是那個拉線的人。
她曾經還毫不留情地把線剪斷。
是他偏不肯放,像個白痴一樣,自己往回接,往南牆上撞。
盛厭自嘲般笑了一聲,曲起指,一下一下輕叩著桌面,沉沉地再次重複道:「……不想聽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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