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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嗓音有些發顫、有些生硬、遲鈍,是被凍僵了。
她看了他一眼,用同樣僵硬的、遲鈍的聲音問他:「你、來、干什、麼?」
周凡渡反問她:「你、為什麼、不跳了?」
她:「……」
什麼意思?想看我跳?那我偏不要如你的意!
「關你、屁事。」她相當傲慢又敵對地回了句。
周凡渡說:「不跳、就下來吧,明天還能、看太陽。」
她沉默了,垂眸望著腳下的、距離遙遠的堅硬冰層,有些畏懼,又有些不甘心,意難平。
周凡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抵禦著冰冷,一次性把話說完了:「你媽自殺沒有帶你,就說明她還是想讓你活下去。」
她的身體猛然一僵,緊接著便模糊了眼眶,然後便難以自持地放聲大哭了出來。
她十四歲生日那天,媽媽說要帶著她出去玩。
媽媽開了一輛紅色的轎車,帶著坐在副駕駛上的她,一路朝著東輔的西邊駛去。
那天的媽媽很平靜,仿若是一片靜靜地飄落在無波水面上的柳葉。
然而在行駛到一條正在維修的路段時,媽媽卻突然停了車,沒有扭頭看她,卻不容置疑地對她說:「下車,我去加油。」
她很奇怪:「這裡有加油站麼?」
媽媽卻突然暴怒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吼:「我讓你下車!滾!下車!」
她愣住了,她不明白媽媽為什麼忽然罵她,還讓她滾。
她很生氣,也很委屈,含著眼淚打開了車門,憤怒地下了車,還用很大的力氣關上了車門,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憤怒,然後又可憐兮兮地擦了眼淚。
但是媽媽卻看都沒看她一眼,一腳踩下了油門,飛馳著揚長而去。
紅色小轎車很快就在她的視線中變成了一個迷你的小點,然後消失不見,她越發委屈了起來,還很生氣,一邊哭著一邊跺腳,還在心裡暗搓搓地想:等你回來了我也不上車,我就不跟你走,等我回家後我還要給姥姥姥爺告狀,說你欺負我!你在我生日當天欺負我!
然而媽媽卻再也沒有回來。
她獨自一人站在荒涼的、尚未修建好的馬路邊,從中午等到黃昏,也沒有等回媽媽,卻等來了警車和姥姥姥爺。
姥姥姥爺是從警車上跳下來的,急切著、悲傷著撲到了她身邊,死死地將她抱在了懷中,嚎啕大哭了起來。
後來她才知道,媽媽死了,媽媽開著那輛紅色的小轎車從尚未竣工的高架橋上沖了下去,車身從高空墜地,摔了個扭曲變形。媽媽在那個扭曲變形的空間中,獲得了解脫、結束了長達數年的痛苦。
也是在那時她才明白,媽媽其實是想帶著她一起死的,她還是捨不得自己的女兒,所以想把女兒一起帶走,免得她以後也痛苦,但事到臨頭又後悔了,捨不得女兒死了,所以才對她發怒,讓她滾下車。
媽媽想讓她好好活著……周凡渡的話一下子就觸及到了她的內心,她開始想媽媽,開始悲傷,開始脆弱。
人只要一脆弱,就會變得膽小。自殺的衝動在瞬間消退了,她開始恐高,開始害怕,她不想從壩邊墜落、被摔個粉身碎骨了,肯定特別疼,還特別丑……她長的那麼漂亮,那麼像媽媽,不能丑著死呀。
因為恐懼,她的雙腿開始發顫,生怕自己不小心失足,於是下意識地扯住了周凡渡的胳膊。
周凡渡看了她一眼,沒說廢話,只問了句:「下去?」
她點了點頭,又哭著說了句:「但我現在動不了了,我的腿凍麻了。」
周凡渡攙扶著了她的胳膊:「我扶你。」
但其實他的腿也凍麻了,最後是他們倆互相攙扶著、一起顫顫巍巍著從大壩上走下來的。
下來之後,她就不想死了。
她想好好地活著,就像是媽媽臨終前希望的那樣。
她不再吸菸、不再喝酒打架、不再化濃妝、不再另類,還把頭髮剪了,又重新變回了一個乖乖女。但是半年的叛逆生涯嚴重的耽誤了她的學業,整個高三上半學期的大好時光全被她浪費了,年級排名直接從前十後退到了三百。
為了追趕複習進度,她報了許多課外輔導班。她是在數學輔導班上認識的謝斯言。
在那件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她是由衷的感激並感謝周凡渡的,因為周凡渡救了她的命,他們倆的關係也前所未有的友好過一段時間,但那件事發生之後,他們倆之間的關係再度落回了原點,又變成了水火不容。
她至今為止都想不明白,周凡渡為什麼要去打謝斯言?還要羞辱人家往人家身上潑泔水,但是人家謝斯言根本就沒有招惹過他,甚至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只能說,周凡渡這人,就是賤!不可靠、沒義氣、心術不正,不能深交!
爭強好勝的心理又使得沈念星處處出想要壓他一頭。
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沈念星就疊好了全寢室的四條被子,又做了最後一遍檢查,確保寢室衛生萬無一失,才背著書包匆匆忙忙地出了門。
距離第一節 上課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了,寢室樓下看不見一輛共享單車,沈念星只能一路小跑著從寢室區往教學區趕。
東輔科技大學雖然只是個不怎麼出名的墊底211,但是,校園建設倒是挺有大學風範,占地面積極其廣闊,還分南北校區。從她們所住的北校區的四人寢室區到南校區的管院教學樓的距離不是一般的遠,中間還要過一條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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