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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擦著汗走了出來,對有些失神的顧子晉小心翼翼地說:「顧少,已經處理好病人的傷口了。」
顧子晉回過神後連忙走進病房,撲面而來是一股很淡的血腥味道。
護士正在收拾殘局,帶血的棉花在鐵盤裡堆得像小山一樣高。
顧子晉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下去,他望向病床上的阮余,他身上已經換了套乾淨整潔的病號服,寬大的衣擺顯得他更加單薄脆弱,好像跟身下的潔白床單融為一體。
醫生說:「病人身上有多處傷口,尤其是胸口和後背最為嚴重,我們已經替他處理過了,之後需要好好休養,儘量別讓病人再受到什麼刺激。」
顧子晉啞聲說:「我知道了,謝謝。」
醫生和護士走後,顧子晉來到床邊坐下,他看著阮余慘白如紙的臉,輕輕地撫摸上去。
阮余在睡夢中不停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夢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顧子晉讓護士拿來一床厚被子,蓋在阮余身上,他顫抖的頻率才慢慢停了下來。
顧子晉握住阮余冰涼的手,溫聲說:「不怕,我在這裡,沒人能傷害你。」
這幾天下雨連綿不斷,滴滴答答打在窗戶上,襯得安靜的病房更加死寂。
昏睡的阮余突然間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濕漉漉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帘是白色天花板,還有掛在架子上的透明吊瓶,管子一路連接到他的手背上。
原本在打電話的顧子晉聽到動靜,連忙把電話掛了,來到床邊,「你醒了?」
阮余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認出顧子晉,這一刻,不堪回首的記憶全都浮了上來。
阮余微微翕動的嘴唇蒼白而無血,嘶啞地開口,「你出去.......」
顧子晉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阮余閉上眼睛,默默把頭轉開,似乎不想見到顧子晉。
看著阮余蒼白的側臉,顧子晉喉嚨隱忍地動了動,「你渴不渴,我倒點水給你喝?」
阮余看都不看他一眼,「你走.......」
顧子晉的心涼了下來,聲音在竭力隱忍著什麼,「你受了這麼重的傷,我走了誰留在這裡照顧你?」
阮余用手背遮住眼睛,「我不想見到你,出去。」
顧子晉把阮余的臉扳過來,呼吸沉重,「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已經把殷成抓起來,等你的病好了,你想怎麼報復都可以。」
阮余臉上沒有任何波瀾,還是那句話:「出去......」
顧子晉胸中翻騰著一股無力的怒火,捧著阮余的臉盯著他眼睛,「虐待你的人是我?害你進醫院的人難道也是我?」
「阮余,發生這樣的事我心裡也不好受,我跟你保證,我一定不會放過殷成。」
阮余靜靜地看著他,那裡面蘊含著濃烈的痛苦,一字一頓沙啞地說:「如果不是你,殷成會帶走我嗎?」
顧子晉的氣勢瞬間像劃破的氣球弱了下來,他緩緩鬆開手,踉蹌著往後退了兩步,臉上划過濃重的內疚。
他不敢面對的事實被阮余親手揭開,血淋淋地擺在兩人面前。
顧子晉恨殷成,但最恨的人是他自己。
是他把阮余放到這種危險的境地里,他才是罪魁禍首。
顧子晉閉了閉眼睛,艱澀道:「阮余,我.......」
阮余捂住耳朵,忽然叫了一聲,「你走!我不想見到你!」
看著阮余臉上十足的抗拒,顧子晉一口氣最後堵在胸腔,上不去也下不來,他抬起雙手,妥協道:「好,我出去,你別亂動,小心碰到傷口。」
阮余顫抖著把身體縮進被子裡,洶湧的眼淚像掉了線的珠子滾落,發出沉悶壓抑的哭聲。
他知道這件事不應該怪顧子晉,但如果不是顧子晉之前把他帶給殷成,殷成又怎麼會惦記著他,在他上班的時候把他綁到別墅里折磨。
阮余哭著哭著哭累了,不知不覺又昏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這時病房門從外面推開,顧子晉走了進來。
他來到床邊,臉上平靜的表情好像白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把助理買的粥拿了出來,吹去熱氣後送到阮余嘴邊,「你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喝點粥墊墊肚子。」
阮余默默把臉轉開,望向窗外漆黑的風景。
顧子晉緊繃著臉,好聲好氣地說:「聽話,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
阮餘一把拍開顧子晉的手,不小心打翻了他手裡的粥,筆挺的襯衫和褲腿頓時沾上了粥液。
阮余只是看了一眼就默默轉了過去,單薄瘦弱的背對著顧子晉。
顧子晉顧不上處理身上的狼藉,他單膝跪在地板上,幾乎把姿態放到最低,「阮余,你生我的氣,可以打我罵我,只要你能出氣,我保證我一聲不吭。」
阮余用力把手抽回來,啞聲道:「沒用的.......」
如果打人就能忘掉那些傷害,世界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活不下去的人呢。
阮余默默把手抽了回來,藏進了被子裡,臉也跟著埋了進去。
顧子晉心口泛起一波波的酸,他寧願阮余罵他打他,都不願意他對自己這麼冷漠,仿佛兩人前段時間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又蕩然無存。
可是看著阮余脖子和肩膀上的傷口,顧子晉最終還是站了起來,認輸般離開了病房。